那时一个无比古老而朴素的神庙,仿佛被扩建过几次,但面积不大。
门前的鸟居上的红漆早已脱落,显得无比暗沉而破旧。他们拾级而上,长长的步道两边林木茂盛,有无数高高矮矮的石人静默两旁,它们全部面朝神庙的方向,每一个石人脚下都种着一株血红的花朵。
几经辗转,终于把人带到家里的维尔疲惫地合上了大门,正当他想靠在门前休息一会儿,平复下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的小心脏时,一个他此时绝不想听见的可怕声音从黑暗处响起。
“啧,小矮子。胆子不小啊,敢带野男人回家?”
柳生杰瞬间掏出背包里的咒具,一把将少年护在身后,冷声道:“谁?!”
此刻明月已然升起,在银色清冷的月光下,一个短发凌乱,身着白色和服,前襟大敞着露出苍白色精壮胸膛的白发男人走了出来。
他光着脚吊儿郎当地塌拉着拖鞋,那张和少年有五分像的俊脸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同样苍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兴味。
“你姘头的老公。”
仅仅一句话,柳生杰瞬间就被激怒了。
刀剑相交金属相击的铮鸣之声骤然响起。两个同样高大强悍的男人几乎同时出手袭向对方。
白发男子挑了挑眉,格挡住柳生杰挥出的一记重拳,眼神带着一丝怀念,他一边打,一边嘴里还不停地挑衅:“哇,这么生气的吗?”
“不是吧杰,老子上次把你的二十一页报告都弄丢了也没见你这么生气啊!”
然而面容冷峻的黑发男人只是抿着唇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般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咒具,他半散着的头发略有些凌乱,平时里文质彬彬的男人此刻看上去充满野性。
他结婚了?嫁给了眼前这个人?怎么可能?!而且为什么这人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
他眼神冰冷,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刺向出言不逊的男人:“谁准你叫我的名字?”
被突如其来的战斗吓蒙了的少年此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他慌乱地拉住柳生杰的手,想让他把那可怕的兵器放下,然而男人粗壮的臂膀硬得像铁,他根本掰不动。
“别打了别打了!”他靠着柳生杰,紧紧地拽着他握紧的拳头,轻声安抚道,“柳生先生,你别听他乱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才不是我……我老公!”红着脸喊出那个名词,少年恶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他就是被那些人选出来的祭品而已!我才不承认呢!”
优哉游哉依靠在门廊前柱子上的白发男人闻言立刻就不干了,他嘴角微微勾起,不怀好意地调笑道:“诶呀,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还有,我就是你村里给你分配的老公哦,剧本就是这么写得嘻嘻。”
不怎么会骂人的少年立时就被这个无耻恶棍气得浑身发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在柳生先生面前和别的男人扯上关系,他急切地对柳生杰解释道:“你相信我!我真的和他没有关系!他乱讲的!”
“嗯,没事,我相信你。”他拉着少年,将他好好地挡在身后,语气平和而坚定,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门廊下的男人,如同被入侵领地的凶兽一般充满杀意。
“哇哦,眼神不错啊杰。”那白发男人嬉笑着对他竖起大拇指,他摊开手向他们走来,以示自己没有攻击性,“那么再介绍一次吧。”
“我是五条悟,这个村最帅的男人,你后边那个小矮子异父异母的好爸爸,还是你最好的哥们儿。”满嘴跑火车的五条悟在二人的瞪视下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完了一大长串。
“很高兴再度认识你,杰。”
“顺便,你们最好快点进屋,不然那个小矮子就要变身了,超——可怕的好嘛,我怕给你留下啥心理阴影,以后硬不起来就惨了。”
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胡话的柳生杰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就是他似乎和身后的少年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一直紧绷的心弦一松,他放下了武器,无视某个唠唠叨叨的男人,回头柔声问向少年:“客房在哪里?我们进去说吧。”
听到五条悟的话之后,脸色就变得无比苍白的少年咬着唇点了点头,拉着他向神庙深处走去,路过那个言辞轻佻的奇怪白发男人时,他对着少年扔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叮嘱:“喂,记得点时间啊小矮子。”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那轮雪白色皎洁的明月沉默地俯瞰人间。月光下的神庙无比静谧宁静,带着一种让人凝神静气的禅意,房顶上陈旧的瓦片被月光铺上了一层银霜,墙角处有数枝梅花舒展,绯红的花瓣在月色下更显娇美。
他跟着少年来到了一处卧房前,少年推开门扉,里面小巧玲珑,虽然陈设朴素,却布置得精致而温馨,看得出来房间的主人很喜欢花草,无数大大小小的盆栽塞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桌上还温着一壶热茶。
这是一个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
柳生杰挑起眉,疑惑地看向少年,只听他微红着脸轻声说:“抱歉,这里只有两个房间……那个客房被讨厌的五条悟占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就住我这里吧。”
男人轻笑一声,环视了一周后,大大方方地坐在唯一一卷床铺前,朝少年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
在少年疑惑的目光中,他一把拉住对方,将他按在榻榻米上坐下,温声道:“我难道是什么无礼到挑拣住宿条件的恶客吗?”
“别紧张,维尔。”他单膝跪地,低着头伸手轻轻为少年解开鞋袜,轻笑着问道,“五条悟说你会变身,怎么个变法?变成小鹿,还是小鸟?”
少年的脚意料之中的无比柔软,小小的,几乎只有他手掌大,像一瓣任人采撷的莲。柳生杰神色莫名,垂眸盯着那白皙纤细的脚踝发愣。
用红线穿一个金铃铛系上去,一定很好看。走到哪里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少年的神色突然无比惊慌,他抿紧嘴唇猛地把脚从男人手里抽出来,手脚并用快速缩到屋子的角落里,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不……不是小鸟……”他的声音从被子下方传来,显得有些失真,“你不要看我!很丑的……”
“咚——”
一阵巨大的钟声响起,有无形的阴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扭曲成带着尖刺的蛇形花蔓,沿着少年纤细的脚踝慢攀附而上,逐渐覆盖他的全身。
“啪嗒。”
好像花开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苏醒了。
少年清澈纯净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无比晦暗而幽深,如同一片隐藏着无数秘密的死寂冰海,仿佛有无数纯白的利爪在他背后伸出。
当柳生杰冲过去掀开被子的时候,便看到一个衣衫凌乱,领口大敞着,露出大片诱人雪肌的魅鬼般的少年。
他身上密密麻麻地缠满了开着花的藤蔓,那些不断游走着的带着尖刺的蛇藤刺破了他娇嫩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色的红痕。他微眯着眼睛,嘴脸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像打量一件奇特宝物那样盯着柳生杰,眼尾带着一抹暧昧的嫣红。
柳生杰忍不住燥气上涌,连呼吸仿佛都变得粗重起来。
少年纤细的腰身隐藏在庄重的巫女服下,这带着神性的纯洁装扮此时却有着暧昧而诱人的意味,他轻笑一声,抬起光洁而充满肉感的长腿,一脚踩在了黑发男人的胸口。
如此圣洁纯净,又如此吸人精魄。
“亲爱的,原来你喜欢这种调调的啊。”维尔德歪着头,像小鹿一样眨了眨眼睛,故意露出如白天一般活泼纯真的姿态,可那调皮的脚趾却不轻不重地在柳生杰的心口处画着圈逗弄着。
“不过我觉得,你好像还是更喜欢我粗暴一点哦。”
柳生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幕少年穿着自己的旧衣服骑在自己身上,露出雪白纤细的腰肢的绮丽画面。
他忍不住一把攥住那只在自己胸口捣乱的小脚,粗粝的手指在那白皙莹润的脚踝上摩挲两下,嘶哑着声音问道:“……维尔?”
已经恢复了本我的大主教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柔而甜腻的微笑,脚下一个用力就将柳生杰踹倒在了榻上。
他站起身,用一种带着些许侮辱意味的方式单脚轻轻踩弄着柳生杰的身体。
而之前能够和五条悟1v1打个平手的强悍咒术师此刻却连翻身都不能,他全部的心神都被那只可爱莹润的小脚所吸引,全身的血液像是要沸腾起来。
“圣灵在上,你可真令人伤心,我之前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让你这样叫我一次呢。”维尔德身上那些鬼魅邪异的花藤衬得他此时带着一种极强的非人美感,他苍蓝色的瞳孔带着一丝笑意,语气轻柔的如同情人低语,但吐露出的话语却包含恶意,“白天那只还不懂事的小鸽子能满足你吗?恩?”
“你这个没良心的坏孩子。”
柳生杰怔愣了一下,手上用力一把将站立着的少年掀翻,他反身压在对方身上,将他的双手牢牢制在头顶,凑近那张精致绝伦的漂亮脸蛋,沉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维尔德闻言轻笑一声,凑到柳生杰耳边吐气如兰,那带着异国腔调的发音如同钩子一样仿佛要将男人的心肝勾出来吃掉,“这都是我啊,亲爱的,你看,你多么幸运。”
“一个是我的躯壳,一个是我的灵魂。我们互为表里,我们合二为一。但他们都属于你。”
他曲起小腿轻轻勾住男人精壮的腰身,紧箍住他让他没有办法从自己身上起来,眼神带着一丝柳生杰看不懂的眷恋和期待,“快点醒来吧,我亲爱的孩子。”
“你做出选择,就能赢得一切。”
那些遍布少年全身的红色花朵开始散发出一种甜腻而馥郁的香气,并没有防备的咒术师闷哼一声,就再也挺不住,两眼一黑睡了过去。
大主教感受着他可爱的半身身上传来的炙热温度,凑到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好孩子,睡吧。”
“吱嘎——”
陈旧的木门被人突然毫不留情地推开,不知道门口听了多长时间墙角的五条悟大大咧咧走了进来。看到了榻榻米上仿佛叠罗汉一样的两人,忍不住嘴角一抽,无语道:“小矮子,你真是个变态。”
“谢谢夸奖。”
躺在榻上懒得动的大主教任由五条悟把他的好兄弟拉起来扶到一边躺好,他半坐起身,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衫。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穿这个衣服,而且你看你这穿了和没穿有啥区别,我要是个巫女我都忍不住揍你!”五条悟眼神偏移了一下,嘴贱道,“你也太敬业了吧,你那副小可爱的模样我看了都觉得食指大动。”
无视某个鸡掰猫的挑衅发言,大主教推开窗户观察着外边天空上的月亮。
那月亮此时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透着一股强烈的不详。
“还有六天。”他轻声说道,“那些乘客都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