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啊,那你这任重而道远呀,好好加油吧!”
“嗯,我走了,他一会儿该醒了。回头把你的情感资料发我一份,我跟着学习学习。”
厉九幽越走越快,符隶在后面笑得前合后仰,调侃道:“那具体案例你要不要?”
“要。”
符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还是觉得不应该,沈临洲要么喜欢厉九幽,要么就是谁也不喜欢。他又不是那种看个狗都特别深情的眼睛,只除了厉九幽。
也许沈临洲自己都不知道,他看见厉九幽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地放光,整个人又鲜活又充满力量。
——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沈临洲才悠悠转醒。
宿醉的脑子又疼又晕,他似乎是缺失了某一段记忆,有些东西死活记不起来。
“厉九幽——”
“我在,你醒了,要喝水吗?”
“嗯。”
沈临洲就这厉九幽的手,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碗,而后疑惑道:“厉九幽,我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太疼了。是不是因为演戏的时候哭多了啊,唉,太卖力了。”
厉九幽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但是一听他这意思是完全不记得了,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
“很有可能,不过要是因为厉鸿宾看着根本不值得哭,他自己还高高兴兴的,咱们过自己的小日子,管他做什么。”
“哦。厉九幽,你是不是故意让他知道六年前你就中毒了。”
沈临洲现在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整个宴会过程中滴酒不沾的厉九幽会突然喝了一口,是不是因为知道厉鸿宾在,做戏给他看。
“是,关于六年前我没有哪怕一丁点证据能证明下毒的是厉谨言,不过是给厉鸿宾提个醒而已。让他知道知道,他以为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背景下隐藏着的黑暗。”
剧情里自始至终厉鸿宾对厉谨言都是溺爱有加,厉九幽出事之后拿厉家给他练手,豁出去老脸给他介绍合作商,是真正意义上的好爷爷。
要是让他知道,所谓不成器,他有些偏见的小儿子是因为被人害成现在这样的,沈临洲就不信他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我突然又觉得你其实搬回去也不错,这么多年他不管不顾,一点都不了解你的辛苦,回去住两天他就能明白你受的都是什么苦。”
“不回去,临洲你知道吗,老宅对我来说就是监狱,厉鸿宾是里头最大的罪犯。他创造了严明的家规,却没有一个人真的遵守,每一个人,每一个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你以为他不知道,不是,他一清二楚,只不过从来不提,也从来不管。像丛林狼,他信奉的向老师胜者为王,我是被驱逐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
是啊,他的崽崽六年前就被放弃了,现在还回去做什么。
“厉九幽,能出院吗?咱们出院吧。”
沈临洲干脆利落办了出院手续,刺鼻的消毒水味儿,他想厉九幽这辈子应该都不想多闻到了。
还好符隶有医院的股份,大半夜给他们办了出院手续。
小李早早下了班,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一点驾驶经验的沈临洲被迫当起了司机。一路上沈临洲仿佛又回到了在驾校的日子,松下手刹,踩下油门,车子慢慢吞吞从医院开出去。
汇入车流,沈临洲立马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又如鱼得水,闪电漂移,移形换影,就是姿势不太雅观。车座调整在最前面,双手死死抱着方向盘,手打得快了都有点倒腾不过来。
厉九幽默默抓紧了把手,另一只手揪着安全带,时时刻刻盯着后视镜。
又一个漂移。
厉九幽想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临洲,你在驾校还学过像漂移这种高难度特技啊,我就知道我的教练留了一手。”
现在,无比庆幸的就是沈临洲酒醒了,没有来个酒驾醉驾什么的。
沈临洲听出厉九幽话里话外的调侃,轻哼了声,“这算什么啊,我还有更厉害的。比如飞驰人生,车身转体一周,漂洋过海。你现在看到的简直不值一提。”
厉九幽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眉眼间尽是笑意,惹得沈临洲频频用余光看他。
“哦-我的洲洲就是厉害。”
艹。
车子如流星一般划出去好远才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停下。
沈临洲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一时间他都有些分不清心脏到底是因为什么砰砰直跳。是厉九幽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喊他洲洲,还是车速有些快他心里发慌。
在回别墅区无人的街区上,沈临洲沉着地打开危险警示灯,扭回头认真地对厉九幽说:“请不要在我正炫技做着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喊我……那啥。”
他垂下眸子搓了一把发红的耳尖,嘟囔道:“我会分心的。”
类似于乱沈临洲心曲这种好事让厉九幽受宠若惊,抓着安全带的手发痒一般蜷缩起来,他怕一个忍不住直接摸上沈临洲的脸颊。
厉九幽避开沈临洲若有似无的视线,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好的,洲洲。”
在沈临洲要说话的片刻,厉九幽抓紧道:“现在车停着,不用炫技。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叫了,对不起。”
唉,他家崽崽都难受地闭起来眼睛了,一个名字,一个称呼而已,算了算了。
“随便。”
厉九幽笑了笑,在心底狠狠握拳,符隶还是有点用的,他的洲洲果然吃这一套。
“洲洲,咱们回家吧。”
他想家了,想那个处处充满了沈临洲气息的家,他们共同的家。
回到别墅的时候王姨已经睡下了,沈临洲轻手轻脚拉着厉九幽上了楼,洗漱完直接蹦上了床,还是软乎乎的垫子舒服。他很像童话故事里的豌豆公主,不过只住了一天的医院就浑身不舒服。
他偏头看向还在脱衣服的厉九幽,他的崽崽那几年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唉,厉九幽,你膝盖怎么了,又青了一片。”
厉九幽换睡裤的手一顿,故作疑惑道:“青了吗?我都不知道,不疼,没事。”
“还说没事呢,特别青特别大一块,你先别穿,我给你擦个药。”
药箱里治疗跌打损伤的只有红花油,沈临洲洗了手低头半蹲在床边,仔细把手上的药揉开。
清冽的药向直冲鼻子,他不适地拿胳膊蹭了一下,啧,好痒啊。
“唔,你干嘛?”
鼻尖被厉九幽准确无误捏在手心里,粗砾的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发痒的感觉是没了,那种直冲天灵盖的酥麻又不要命的涌上来。
“洲洲辛苦了,其实不擦药也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习惯了……
沈临洲心里酸涩的厉害,盯着他膝盖上青紫的痕迹小心地吹了吹。
“那不行,以后有我在不能习惯受伤,要习惯什么时候都是平平安安的。我要我家九幽哥哥一直开开心心的,还有就是受了伤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处理好的。”
以后,他和沈临洲会有以后吗?
“洲洲,以后是多久以后的以后,你会离开我嘛。”
像他小时候偷偷喂养的那只流浪猫一样,突然有一天消失不见,再也找不到。哪怕是很多很多年后再想起来,厉九幽的心都是疼的,因为他从未拥有过什么,那个午后,他以为自己会拥有一只猫,后来啊,他只是拥有了一段回忆。
“不会,是特别特别特别久的以后。”
如果厉九幽没有别的喜欢的人,没有突然说要他走,那大概是厉九幽所能接受的以后。
厉九幽喜欢的人……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沉稳又孤傲,可能喜欢闹一点的。眼睛不好,最好找个愿意一心一意照顾他的。家庭不幸福,最好找个能温暖他的。
越是想沈临洲的心就越是难受,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大块棉花,又卡又堵,似乎细微的呼吸都带着痛。
他好像是个特别自私的人,居然不是那么希望厉九幽能顺利找到喜欢的人。一想到以后有那么一个人时时刻刻跟厉九幽黏在一块,厉九幽比对他还温柔的对那个人,他心里就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再者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的崽崽,普天之下,他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一个。
“厉九幽,咱们先说好,你以后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咱们赶紧离婚,我好给人家挪地方。”
沈临洲短短说了几句心里就快要酸死了,唇角的弧度也没了,一整个看谁都不顺眼的状态。
偏偏厉九幽还是个傻的,一点没发现,还傻呵呵地盯着沈临洲笑,末了还真嗯了一声。
咚。
横亘在地上的椅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沈临洲气鼓鼓地踢了一下,洗了手立马关掉睡觉。
崽崽大了,有小心思了,你酸什么酸,有你什么事啊。
厉九幽看着突然乌漆麻黑的屋子,心想他还没穿睡裤呢,好像他家洲洲生气了,为什么生气啊,是不是累着了。
犹豫片刻,厉九幽还是放弃黑灯瞎火找睡裤了,他等腿上的药干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躺进被窝,侧身躺着,唇边还挂着浅笑,而后柔声道:“洲洲,晚安。”
——
翌日清晨。
王姨早起锻炼回来,看见沙发上端坐着的厉九幽还吓了一跳。
“你们不是参加宴会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沈临洲怕王姨担心,压根没跟她说,只说朋友想让他们多留两天。
“哦,提前结束了,我跟洲洲就先回来了。”
“洲洲……哦哦哦,看我看我,我做饭去,做饭去。”
王姨骤然听到这么肉麻的称呼都没反应过来,哎呀,两个孩子感情好,她也跟着高兴。她嘴里哼哼着高昂的音乐,手脚轻快地移动着,有一种把广场舞曲不融合进来的感觉。
卧室里。
沈临洲接到了林袅袅的电话。
“九幽没什么事了,医生洗了胃开了药现在已经回家来了。”
“临洲,实在不好意思啊。我们昨天一天排查了所有的食物饮品都没有问题,确实是没有问题。让厉总受苦了,太不好意思了。”
沈临洲尴尬地挠了挠脸,这总不能告诉人家其实厉九幽是故意的吧,多么的不要脸啊。
“没事,九幽没事。你也别太担心,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倒是我们跟你们添麻烦了,好好的生日宴都没办好。”
“嗐,说这些干嘛啊,都是小事儿。以后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临洲犹豫片刻还是道:“那个袅袅,虽然挺冒昧的,我还是想问问你跟贺楼是不是挺熟悉的,如果可以的话,想让你帮忙引荐一下。”
贺楼好歹也是林袅袅未来的联姻对象,据说自小青梅竹马,家世相当。贺楼又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就是不知道林袅袅后来为什么看上陈昇那个人渣了。
电话那头的林袅袅可疑的沉默了,沈临洲只听见咚的一声,好像是踢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没事袅袅,不方便也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林袅袅狠狠瞪了一旁乐呵呵傻笑的贺楼一眼,做了一个离我远点的手势。而后才道:“方便,挺方便的。我一会儿把他联系方式给你。”
“好,谢谢袅袅,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回见。”
林家。
林袅袅无语地看着面前的大狼狗贺楼,再一看他脖子上那一小块痕迹,羞耻的耳朵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