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117章番外二

可知深浅 初禾 11895 字 8个月前

“你快睡。”洛昙深说,“睡醒就好了。”

单於蜚“唔”了一声,却没有闭眼的意思。

久别重逢,心爱的人就在眼前,怎么看都看不够。

洛昙深凑得更近,遮住他的眼,几乎伏在了他身上,“弟弟,快睡。”

睫毛在掌心轻颤,那一丝痒顺着血脉直到心脏,洛昙深又有了落泪的冲动。

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也有病成这样的时候。过去的十年,他们分别了整整九年,如今二十岁的弟弟已经三十岁了,换季时、疲劳过度时,也会感冒发烧,也需要他陪在身边,悉心照顾。

他又心痛,又难过,又开心。

庆幸自己回来了。

单於蜚睡着了,呼吸平缓,眉心却浅浅皱着。

他想将那褶皱抚平,又害怕将人弄醒。

回想以往,单於蜚几乎没有过过快乐的日子,少有的欣喜全都与他有关。

他喉咙发紧,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让单於蜚受到伤害。

不久,粥和水果都送来了。他将粥倒进锅里,用小火温着,又挑出梨,打算炖一盅冰糖雪梨汤。

没想过再见的第一天会是这样。

但这样好像也不坏。

厨房里两个灶台都开着小火,不用一直守着。他又回到沙发边,安静地看单於蜚。

以前他很喜欢单於蜚的眼睫,长长的,又浓又密,给这张过于清冷的脸平添了几分柔软。

看了许久,终是没有忍住,他撑起身子,轻而又轻地吻了吻单於蜚的眼睫。

没醒。

他松了口气,打算去各个房间看看。

两年多以前,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停滞不前的,摆设都没有变,还是老样子。

但是推开主卧的门时,他眼尾一张,眸中流露出些许诧异。

素净的飘窗上,居然放着一个陈旧褪色的小皮球。

他套到的小皮球。

而床头柜上,一枚相框倒扣着。

他指尖有些颤抖,未将相框拿起之前,就猜到了里面的照片。

十多年前被定格的瞬间,如今已经泛黄,好似承载着一段漫长的、惊心动魄的岁月。

这段岁月在今日终于归于平静。

他将照片放在心口,闭上眼,让颤栗渐渐平息。

厨房里传来雪梨汤的香味。

单於蜚睡了两个来小时,醒来时精神好了不少。

洛昙深赶紧舀来清粥,搅拌吹冷,眼里闪着光,“我喂你好不好?”

单於蜚摸了摸他的鬓发,温声说:“好。”

他没有伺候过人,笨手笨脚倒说不上,但总归不那么利落。

单於蜚耐心地配合他,最后还跟他说:“味道很好。”

他一瞥嘴角,“又不是我做的。”

单於蜚笑了。

“不过这个是我做的。”他赶紧跑去厨房,将雪梨汤端了出来,迅速往隔热垫上一放,捂住被烫红的手指。

“我看看。”单於蜚将他的手牵过来,“痛吗?”

他简直要融化在这份温柔里。

单於蜚揽住他,轻吻他的额头。

他闭上眼,等着更深更有情欲的吻。

可单於蜚却将他放开了。

他不解,脖子向前伸了伸,想去碰单於蜚的唇。

单於蜚却笑着偏开脸,“会传染给你。”

“我不怕。”他说。

单於蜚道:“我怕,我会心痛。”

他先是一怔,旋即将脸埋进单於蜚怀里,片刻,感到背被轻轻抚摸。

“我好想你。”他终于说了出来,“弟弟,我好想你。”

“嗯。”单於蜚拍着他,嗓音低沉沙哑,“我知道。”

“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让你难过。”

“嗯。”

“我爱你。”

“嗯。”

他不愿意起来,任由单於蜚顺着他的头发。

当年他因为懦弱而选择分手,单於蜚给予他的是三声“嗯”。现在他回来,单於蜚给予他的还是三声“嗯”。

单於蜚对他的爱与包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雪梨汤冷了就不好吃了。”许久,他从回忆中回神,泪中带笑,“尝尝,我第一次做。”

单於蜚接过碗,舀了一勺,“很甜。”

他弯起眉眼,“那你吃着,我去榨果汁,医生说你要多吃水果。”

“别走。”单於蜚将他叫住,“果汁明天再榨。”

“可是……”

“我吃不了那么多。”

他想了想,这倒也是。现在夜已经深了,又是粥又是雪梨汤,再吃水果,别说病人,就是正常人也嫌撑。

“将来还长。”单於蜚说:“不急这一会儿。”

他微怔,很快明白了单於蜚的意思,郑重地点头,“嗯,将来还长。”

漆黑的夜里,万家灯火。

万家灯火里,终于有了属于他们的一盏。

第117章番外(二)

单於蜚做了个漫长而真实的梦。

梦里,洛昙深回来了,偷偷跟踪他,还尾随他进了一家糖水铺子,换掉了他的红糖冰汤圆。他追出去,洛昙深站在汹涌人潮里等着他。

他终于再一次将日思夜想的人抱入怀中。

然后,他带着洛昙深回家。他感冒发烧,洛昙深喂他吃药,还炖了冰糖雪梨汤。他们相拥而眠,他听着洛昙深讲这两年的经历,心痛得无以复加。洛昙深却亲吻他的额头,说没事,一切都过去了。

药效令他难以保持清醒,眼皮闭上又睁开,现实仿佛混入了虚伪,他不愿意睡过去,害怕一觉醒来,身边忽然空空荡荡。

——他已经做过太多“洛昙深回来了”的美梦。

可是还是睡着了。

再次睁眼,阳光已经从没遮严实的窗帘边泄入。

他扶住额头,缓慢看向身侧,一股凉意顷刻间直冲心头。

真的是梦!

那人根本没有回……

“醒了?”

忽然,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他惊诧地看去,只见洛昙深穿着他的睡衣,手里握着大号汤匙。

他用力闭眼,又甩了甩头,再次向门边看去。

“怎么了?”洛昙深走近,在床边弯下身来,“还是不舒服?”

说完,像昨晚一般再次与他额头相抵,自言自语道:“烧已经退了啊。”

清晰的触感,真实的体温,他长吸一口气,轻握住洛昙深空着的手,“我以为是梦。”

洛昙深怔愣两秒,眼中忽然涌出浓烈的心痛,连忙将他搂住,“不是梦,不是梦,我真的回来了。你摸摸,我在呢。”

“嗯。”他在洛昙深怀里点头,“睡迷糊了。你起这么早?”

“我给你熬粥。医生说你得吃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洛昙深说:“我照着昨晚那一锅熬的,不用麻烦秦助理再让人送了。”

“好。”

“对了,秦助理让我看着你,这几天都不用去公司。”

“嗯。”

“你还难受吗?”

他笑着摇头,“好多了。”

“那你想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洛昙深说,“粥马上好了,你再睡一会儿的话,粥凉了刚好入口。”

他掀开被子,“不睡了。”

洛昙深手艺差劲,熬粥又是细致活儿,成品乍一看还马马虎虎,吃起来口感却比昨天的差很多。

“怎么样?”洛昙深毫无自知之明,“好吃吗?”

单於蜚一勺接着一勺往嘴里舀,用行动作答——好吃。

洛昙深看得分外开心,“那我经常给你熬粥,挺简单的。”

他笑,“好。”

上午医生又来了一趟,感叹年轻就是好,只一个晚上的工夫,恢复得就差不多了,同时又叮嘱,就算是好了,也需要再将养两天。

秦轩文送来的全是最新鲜的水果,种类也多,洛昙深挑了几种榨混合果汁,单於蜚就在一旁看他,听他继续讲成为军火商之后的事。

“你站着不累吗?”洛昙深有点担心,“医生说你病还没好彻底。”

“不累。”单於蜚眼中始终含着笑意,“想看看你。”

洛昙深耳根立即热起来,走到他面前,环住他的腰,与他在极近的距离里对视。

榨汁机“呼呼”直响,盖过了相互应和的心跳声。

洛昙深凑近,欲吻他的唇。

这一次,他没再像昨晚一样避开,抬手托住洛昙深的后脑,温柔地吻了上去。

洛昙深方才一边切水果一边往自己嘴里放,此时嘴里有阵阵甜香,而单於蜚不久前喝过中药,嘴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彼此交缠,清冽,却又甘甜。

分开时,洛昙深还意犹未尽一般,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单於蜚的下巴。

“洛翙。”单於蜚突然说。

洛昙深不禁挑眉,“你知道。”

“嗯。”

“你会笑我吗?”

“为什么?”

“因为……”洛昙深眼睑小幅度地垂了垂,“因为我总是照着你的名字来起名。你叫‘於蜚’,所以我去G国创业时,公司叫‘凤皇’,现在‘孤鹰’帮我换了身份,我名字里多了个‘翙’。‘凤皇于蜚,翙翙其羽’——都是想要和你扯上关系。”

单於蜚眸中光影流转,“你让这两个字变得美好。”

洛昙深明白其中的意思。

明漱昇将恶毒的诅咒放在亲生儿子的身上,“於”,是淤泥的“淤”抹去水,“蜚”,是肮脏的虫。三十年前,她要这个不被期待的婴孩像蝼蚁般挣扎于淤泥之中,一生见不到阳光。

单於蜚人生里的前二十一年,的确如她所愿。

但洛昙深就像一簇意外降临的光亮,在他灰败的世界里撕开一道裂缝。

果汁已经榨好多时,再不喝就要失去本来的鲜美。

洛昙深心一横,从单於蜚的目光里挣扎出来,倒出果汁,“喝了休息一会儿吗?”

“嗯。”

烧虽然退了,但到底病了一天,单於蜚还是感到晕沉沉的,想找个靠枕躺一会儿。

“我帮你揉揉?”洛昙深拍了拍自己的腿,“要躺吗?”

单於蜚笑着靠过去,太阳穴立即被捂住。

他记得洛昙深的手保养得极好,细腻光滑,如今却有了浅浅的茧。

“我好歹是个卖军火的,时常和雇佣兵打交道,偶尔需要用枪。”洛昙深边按揉边解释道:“我现在枪法很好,有机会可以和你的保镖切磋切磋。”

他竟是被揉出了困意,反应也慢了半拍,“嗯?”

洛昙深喜欢看他,干脆埋下去,吻他的眼睛。

按摩半途而废。

“让我看看你。”单於蜚说。

洛昙深没听明白,“你不是一直在看吗?”

“我想看看你的伤。”

“我……”洛昙深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才解开睡衣,“其实已经看不怎么出来了。”

睡衣之下,是一具乍看和过去一样的、没有瑕疵的身体。

单於蜚的眸色变得既深又沉。

洛昙深已经脱得一丝不挂,“我做过伤痕修复。你知道的,我……我比较爱美。”

单於蜚抬起手,示意他走近。

他上前两步,腰身立即被握住。

那熟悉的触感令他情不自禁轻哼出声。

“还是有。”单於蜚的手在他胸腹游走,低喃道:“还是有。”

“嗯。”他点点头,“不过已经很不明显了。”

单於蜚眼神怜惜,亲吻他胸口的浅淡伤痕。

他扶着单於蜚的肩膀,心跳愈快,头颅扬起。

“弟弟……”

回应他的,是单於蜚更加动情的亲吻。

赶在理智尚在时,他轻轻推了单於蜚一把。

单於蜚抬头看他,那视线轻易搅动着他的心潮。

“我……”他缓慢蹲下,手放在单於蜚腿上,“我帮你。”

单於蜚抓住他的手腕,摇头。

“可是我想帮你。”他眼中涌起情欲,坚持道:“好不好?”

“不用这样。”单於蜚说,“你起来。”

“不。”他的反应简直像在撒娇,跪坐在地上,双手环住单於蜚的腰,“弟弟,好不好。”

单於蜚叹了口气,轻轻扶住他的后颈。

阳光在屋里晃动,人影纠缠。

事后,洛昙深软在床上,身上满是红痕,眼睛也哭得通红。

单於蜚让他趴在腿上,给他涂药,就像十年前一样。

“痛吗?”单於蜚问。

他刚才哭得打了个哭嗝,其实并不痛,只是再次被占有,心情太过起伏。

曾经单於蜚近乎施虐地对待他,让他痛到无法承受。而现在,单於蜚的温柔回来了,他却隐隐有些心痒。

“其实你可以粗暴一点。”他小声说。

单於蜚靠过来吻他,“为什么?”

“但不能像那次那样粗暴。”他又补充,“我承受不来。”

单於蜚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次。

“你想让我痛。”他说,“你想用疼痛在我身上烙下你的印迹。”

单於蜚叹息,“你都知道。”

“嗯。”

单於蜚将他拥在怀里,“我那时不懂为什么总想让你痛,只模糊觉得,你痛的时候,我才安心。”

他静静地听着。

“找回记忆后,我才知道原因。”单於蜚轻抚着恋人的背,“二十岁时,我从未让你痛过,你后来离开我,选择了别的人。潜意识里我想,让你痛,你就会永远记得我——疼痛大约比温柔更加刻骨铭心。”

他心中酸涩,“你以后也可以让我痛,比那次轻一点就行。”

单於蜚又吻他,“不会了,我舍不得。”

“我受得住。”

“你还想跑吗?”

“当然不会!”

“你已经记住我了。”单於蜚笑,“我怎么还会让你痛?”

对视片刻,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唤道:“弟弟。”

单於蜚弯着眉眼,“少爷。”

他一愣,“我早就不是少爷了。”

这话上次重逢时,他就说过好几回。

但那时单於蜚总用“少爷”来揶揄他。

分明是同样的称呼,如今听着竟然带着几分宠爱。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是少爷。”单於蜚说。

“不是了。”他固执地解释:“只有矜贵的,被宠坏的人才是少爷。我一个军火商,大老粗……”

“你就是。”单於蜚打断,“我宠着你,你就是矜贵的少爷。”

作者有话说:番外也写完了,这个故事就正式结束了。将来也许会在微博写他俩的小剧场,也许会在这里写新的番外,不过都说不准。感谢陪我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