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谨守礼的君子罕见地失了态,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曹昂,疾呼出声:“主公……”
他的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怎会如此突然?
主公戎马半生,身体一向强健,唯一的毛病也就是那迟迟不能治愈的头风。可……可头风就算再怎么发作,也绝不至于恶化得如此之快!
当此危急之际,兖州却失去了一州之镇。曹操病逝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不说军心涣散、士气低下,恐怕都不用等敌军攻进来,城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士族就要打开城门,“箪食壶饮,以迎王师”。
夜已深,窗外的杜鹃却还未离去,凄凄切切地站在枝头。泣血般的哀鸣声一点一点地传进来,平白给肃穆的州府添了几分寂寥之意。
“父亲临终前有一言,托某转告先生。”曹昂尽量使自己的神色变得平和,但他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心中的忐忑与不安。
“父亲自认对您不住,若是先生要另寻去处,曹家上下绝无怨言。”
似嗟叹似感怀,似怅然似惋伤,曹昂没看懂荀彧脸上的神色,只知道这位曾被父亲有意疏远的荀司马,没有半点犹豫地撩袍跪下,向他行了最重的士礼,语调铿锵地说道: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1]。荀彧之志,亦犹如此。”
曹昂无声地松了口气,连忙伸手将将人扶了起来。
荀彧敛了心中的悲意,尽量平和地向眼前的人发问:“公子,如今城中形势如何?”
“父亲遗命秘不发丧,某已全力封锁了消息。”
封锁消息,确实是再妥当不过的处置方式了。可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这消息真的还能封锁住吗?
前些日子寻访医者的声势,他可是在范县都有所耳闻啊……更别提士族的眼线,敌军的密探了。
“公子容禀,此法恐有些欠考量,有心之人稍加刺探,恐怕就能得出推论。”
曹昂的神色不复之前镇定,慌了一瞬后,他又很快醒悟过来,“请先生教某。”
刚刚及冠的青年敛容正色,肃然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后,又毫不犹豫地拜倒于地。
荀彧起身避开,并不愿受他的礼节。然而曹昂迟迟不肯起身,他便只好跟着拜下去。
“公子言重,这本就是荀彧的职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