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奉孝,你的性子不是最喜欢弄险吗?怎么如今却担心起来了?”
郭嘉抬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是心里有了点不能言说的心思,所以即便知道此事势在必行,还是忍不住多提醒几句,生怕某人着了他们的道儿。
他并没有作答,耳垂却不知不觉地红了起来。
张晗眼尖地注意到了他通红的耳垂,却没往其他方向思考,只以为这是被冻的。
便从屏风处取下大氅,关切地为人披上,“奉孝当珍重己身。”
这动作放在一对青年男女之间,未免显得过于亲切。然而张晗却始终坦坦荡荡,举止之间不带一丝一毫的绮念。
即便是进来送晡食的亲卫,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自家主公与郭祭酒真是主臣情深。
——压根儿没觉得二人有什么私情。
郭嘉默默地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氅,然后眼神更加微妙了。
你看,她就是这样轻言软语、处处体贴。然而你若是将这些当了真,待会儿再见到她与她亲爱的子龙谈笑风生,看到她与她爱重的伯济共忆往昔,心里指不定又要吃味儿。
遂没什么好气地拒绝了张晗共用晡食的邀请,一个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张晗疑惑地看着郭嘉转身离开,揣测了许久,还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恹恹不乐,于是向旁边的玄英虚心求教:
“玄英,奉孝他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玄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轻笑一声,然后又端正了神色,一本正经地回道:“郭祭酒应该是军务繁忙,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吧。主公莫要担忧。”
玄英这些天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女郎在情爱这一块儿简直比自己还要呆。
只要身边人不将此事点明,她估计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个风流浪子将一颗心栽在了她身上。
两日后。
贾诩和刘平领军回到雒阳,准备与张晗会合。
年幼的天子自然也在其中。
张晗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率人在城外迎接。
垂首敛目,并袖欠身,屈膝下拜……张晗谦卑恭敬地带着部下向天子行礼。
对张晗素有好感,又几次蒙受她恩惠的天子当然是亲切地将人唤起。
而跟随在天子身后的几位公卿大臣则是暗暗松了口气——这位前来救驾的女州牧起码面上对朝廷很尊敬。
一番寒暄之后,张晗正想将人请到先前准备好的营帐。短短几日,宫殿是不可能修好的。
天子身后一位言官却突然出列,行礼道:“雒阳都城沦为废墟,皇朝气运也毁于一旦。臣斗胆,奏请陛下迁都。”
众人哗然,然后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此事。
朝臣的观点大概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拒不迁都,将其斥为谬谈,坚持要重建雒阳;另一类则大加赞同,已经开始讨论起了新都城的选址。
两方人马吵得不亦乐乎,大有在这荒郊野岭上演一场朝廷论辩的架势。
张晗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用一种饶有深意的眼神看着贾诩,她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有些惊喜。
贾诩发觉之后,朝她躬身作了一揖,然后便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恍若没脾气的雕塑人。
这样的议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的。
张晗瞥了瞥刘协在寒风中越发难看的脸色,贴心地将话题引开,然后将众人带到早先便准备好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