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不善言辞,眼下闭了口,整个人看起来便更寂寥了。
萧晏明白她的状态,她什么也没有,唯一仪仗的便是一身功夫,眼下也没了。
自然会害怕。
但不打紧,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婚期愈近。
都会过去的。
只是她肩骨的伤愈合的缓慢,一点细小折腾便能让她痛上许久。还有掌力内伤,虽不严重,但她如今不过一个寻常人,便也不宜走动奔波。
苏合看了两回都这般说,萧晏便止了下山的心。
只加强守卫,毕竟近十日过去,那只斑斓虎还未捕获。
九月初一这日,兵部送来紧急公务。
事关边防,萧晏传秦王府全部属臣和兵部官员,聚骊山开加议会。
这日,山中下雨了。
叶照站在临窗的位置,从雨落看到雨停。
看一架架马车上山,一位位官员行色匆匆。
到底心中感愧。
其实萧晏一人下山便可,无需这般劳师动众。
他不离开,无非是因为她。
但到底是真心离不开她,还是占有欲不肯放手,叶照辨不清,也不想辨清。
她只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虽然,萧晏还没有答应会救护阿姐。
但是叶照想,当年掌天下的人,心中当是有苍生的。
而自她武功全失的那天起,她就可以随时离开,拖到今日,不过是寻一个最好的契机。
叶照看一眼傍晚雨后的天空,披了件鸦青色缠花的披风,持一把同色油纸伞,拎上食盒,由侍卫护着,去了紫英殿。
“殿下今晚何时回千象殿?”
“还要晚些。”
“那妾身等你,与殿下同归。”
“不困吗?”偏殿里,萧晏忍不住掐她面庞。
叶照含笑摇头。
萧晏是一个时辰后,散的会。
出来时,已是月上中天,却未见到叶照。
遂问左右,“王妃呢?”
“王妃说困了,先回寝殿。”
萧晏笑笑,上了马车,催促快行。
“王妃呢?”千象殿内,萧晏一般问话。
侍者讶异,“王妃不是给殿下送宵夜去了啊?”
萧晏眉心陡跳,立时传人寻找。
他本能反应,叶照走了。
然一刻钟后,林方白回来禀告,下山唯二的两条路只有车轮印,没有脚印。
萧晏松了口气,她没有走。
难不成是迷路了?
也不对,千象殿到紫英殿,她走过多趟,断不可能迷路。
被霍靖带走了?
也可不能,霍靖这般带走她没有任何意义。
萧晏突然眼前黑了黑。
骊山之中,还有一头未捕获的斑斓虎。
“把五殿下给本王叫来,把他的人全部归在你麾下。”萧晏厉声道,“以紫英殿为轴心,以紫英殿至九曲台之距离为轴,给本王把骊山翻过来找。”
斑斓虎,出双入对,闻血识人,不死不休。
是她杀了斑斓母虎,亦是她被虎血染透一身。
月向西落,水向东流。
萧晏坐在千象殿的正堂中,看着门口没她的身影,一颗心沉下去。再看,也没有回命的侍卫,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一颗心又怀揣了一点希望。
东方露出鱼肚白。
萧晏撑起身子起身,安慰自己。
不怕的,她不会有事的,她都能徒手劈死一只老虎!
可是,可是她武功尽失了……
日头偏转,晨曦初露。
山中高举的火把灭了焰火,如同一个生命的消失。
在九曲台至东的山涧中,钟如航带队发现了正在酣睡的斑斓虎,如今已经他们被乱箭射死。
萧晏得到信的时候,整个人松下一口气。
抓住了便好,人左右是跌在哪里了,可以慢慢找。
然而,拨开人群,俯身而望的时候,萧晏如被雷击。
距离斑斓虎不远处,有一把残破的油纸伞,而斑斓虎嘴边还有半截鸦青色布料……
“愣着作甚?”萧晏蹙眉,“去找王妃啊!”
“快,都给本王去找……”
“去找啊!”他吼道,拂袖转身离去。
然,才走去一步,便踉跄跌了下去。
“殿下!”钟如航一把扶住他。
“去……”他气若游丝,指着山涧,“把那畜生,开膛!”
数百斤中的猛兽,开膛掏胃,自需时辰。
萧晏便站在那处,一瞬不瞬地看着。
血流入土,血腥弥散。
一个多时辰后,钟如航来到他身边。
“你看到……”萧晏甩开他,欲要奔过去。
“殿下!”钟如航拦住他,“没有……”
“没有皮毛骨肉,没有是不是?”
“殿下——”钟如航不敢看他,垂首将掌中鲜血滴答的一物呈上,“在那畜生胃里寻到的。”
萧晏眼前模模糊糊,一阵晕过一阵,但到底还是还看清了。
怎么能看不清,那是半截镯子。
是他母亲的陪嫁。
是他亲自命人密的金线。
是他数日前,才给她带上的。
所以,所以?
惶惶两世。
上辈子,她尸骨不全。
这辈子,她尸骨无存。
萧晏突然便笑了笑,伸手接过,却没能握住。
喉间腥气直冲,一口血吐出,散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