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年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万铱说：“人类的数量断崖下跌了97%，从80多亿下降到2亿，这不是正常的生育率下跌可以造成的结果。”

万铱继续查询。

【由于原始史料已经丢失，史学家们对人类数量下跌的猜测主要是‘天灾论’、‘三战论’、‘神罚论’。】

姚志刚：“哈？太扯了吧，神罚？这个模拟空间的人类信神信的好真情实感。”

万铱已经下了结论：“要么这个初号机有问题，要么写历史的人有问题。”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打字问问题的手。

“初代机，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由何人被建造出来的？”

【初代机于核打击的前一年诞生，建造初代机的是所有人类，初代机是所有人类的智慧结晶。】

黄毛举手：“我已经全搞混了，到底哪件事先发生哪件事后发生。”

万铱：“初代机给出的时间轴是这样的：人类数量因为某件事大规模减少、窫窳出现、初代机诞生、发射核弹、人类数量再次大规模减少。”

“倒也难怪妮娜会搞混。”姚志刚说：“两次大规模减少挨得太近了，历史书又编的不好，太含糊，我要只看最初那些编年史，我也搞混。”

黄毛苦思冥想片刻，问：“一般来说，课本不应该编的准确明了吗？为什么会把历史书编成这样啊？”

万铱：“掌握话语权的人想把某些事情掩盖掉，又没能力光明正大地篡改，就会写得含糊不清，在词语的使用上做文章。”

黄毛：“哦哦哦我想到了！我之前看过一部电影，就是讲一个很强大的国家偷偷做动物实验，然后做出事了，动物变成丧尸，又咬人，人类也变成丧尸，最后大家都死了。”

万铱：“如果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做了一些导致人类差点灭亡的事情，他们确实有能力也有动机去掩盖。”

毕竟是被挂在耻辱柱上，被后人骂个几千上万年的事情。搞不好从此以后自己的子孙后代还要被人种族歧视。

但是不能就这么定论。

她们的信息源还是太单一了，全是书面材料，没有物证。

时间也太紧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站在数据的迷宫中。

由单纯的文字资料为基础搭建的逻辑高塔是非常脆弱且危险的，因为文字资料容易篡改和编造，只需要一点点改动，就可以让表达的意思完全南辕北辙。

“感觉我们知道了很多信息，但是这些信息没啥用。”志刚沮丧道。

万铱已经对初代机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她站起来，拍拍手：“也算有收获。咱们再往后找找，地下研究所肯定还有武器研发区。”

姚志刚：“对哦！既然这里的人类能制造出基因武器这种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的强力武器！”

万铱笑了一下：“因为是无限定大赛而只想着用无限定和对方硬碰硬，是思路走进了死胡同。有其他可以用的武器当然也是要用的。”

然后她们很快就顺利找到了武器研发区。

倒也不是因为运气好。

因为走廊上一路丢着许多乱七八糟的机械装置，隔一段路还有一个很大的激光切割痕迹，只要顺着走，就能找到一个打开的武器仓库。

“路熙来过这里，还挑了很久，那他为什么一件东西都没带走？”仓库里面一片狼藉。

“他带了。”万铱说：“不过在路上试用了几次，然后觉得不好用，扔了。”

黄毛抬起手想去拿墙上挂着的一个炮筒，刚触碰到炮筒冰凉的金属外壳，空气中就传来一声闷响。

他立刻停下来，惊疑不定地环视四周，仔细去听，又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黄毛问。

两个女生一起摇头。

不过万铱知道他的无限定会导致五感敏锐，很重视他这句话，追问了一句：“是什么样的声音？”

接着她自己也听见了。

一连串密集又巨大的闷响，地板都随之颤抖和震动——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一边提速一边朝她们跑来。

“在墙那边。”黄毛精准地判断了不明生物的方位。

武器仓库只有一个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加固过，非常厚。

“它要绕路才能到门口。”万铱匆匆说：“我们快走。”

黄毛顺手把离他最近的武器拿起来，走出去不到两步，就听见身后一阵轰然巨响。

大块的墙体碎石被撞得往前飞去，被撞开的墙洞里尘烟滚滚，依稀能看见两个亮起的白色光条。

那里站着一个机器人，外表完全是滚滚的放大版——身体是一个大煤气罐，底下延申出去两排密集的蜘蛛腿。

不过因为主体结构太过沉重，蜘蛛形状的机械腿失去了轻巧灵便的设计初衷。着力面太小，以至于它踩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密集的小坑。

黄毛被飞来的墙体砸中，以为是那个庞然大物追上来了，本能地回身反击，双膝一屈，在空中靠快出残影的后空翻位移，双脚一起踹在机器人的头部。

作为体质变异的ap-5无限定者，黄毛腿部的力量非常大。

然而这样迅猛的一击，甚至只在机器人的头部金属上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磕碰印痕。

它的行动被短暂阻断了一秒钟，随后金属腿分裂延长，几乎没有前摇，直接对着黄毛削去。

黄毛就地翻滚，在仓库里窜来窜去，躲了十几次攻击，不屑地嘲讽：“兄弟，你这也太慢了。”

他仔细盯着那个庞然大物看，试图从它的机械身躯上找到破绽。

机器人没有继续和黄毛缠斗，它的显示屏上两个长方形光条熄灭，一串数字代码出现。

就在同一时刻，地面波动有如大海，土地中有什么东西像鲨鱼辣椒一样飞了出来。

是一条树藤。

它挡在了万铱她们和机器人之间。

在机器人显示屏柔和的白光照射下，那条树藤瞬间萎缩，在空中失去形体，变成一滴淡绿的水“哒”地落在地上。

黄毛还没用脑子处理掉眼前这反常的现象并得出什么结论，就听见那个庞大的、神似滚滚的机器人主体中传出了火花爆裂声。

电路过热短路，直接烧坏了主板。

黑色浓烟从机械拼接的缝隙冒出来，机器人沉重的主体“咚”地下坠，把自己的蜘蛛型机械腿全部砸碎了。

万铱指尖还有未收起的电火花——控制电流的无限定使得她目前天克一切机械制品。

它没有机会使用第二行代码了。

她走上前去，心有余悸：“……一个育儿机器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型号？还配备这么危险的武器？”

她刚才还想和这个大型滚滚沟通一下。

“因为它不是育儿机器人，万小姐。”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墙上的破洞中出现。

瘦长的男人朝她礼貌一笑：“鄙人名叫出木杉，您叫我出木就可以。”

是西北队那个可以控制树的ap-4无限定者。

万铱客套地说：“叫我大名就行，谢谢你刚才出手相助。”

出木杉是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人，浑身散发着打工人的老实气质，是那种下班时间打电话过去也会老老实实回来加班的社畜。

有的时候你想痛骂他太舔老板是工贼，有的时候又觉得他家里有猫要养也是逼不得已。

在短暂的社交沉默之后，树哥出木衫主动挑起话题：“刚才那个机器人不是育儿机器人，而是人类毁灭的根源——初代机的分体。”

万铱一挑眉头：“怎么说？”

出木杉诚意满满：“我的无限定是操纵树，树木所及之处都可以被我窥见。我找到了很多和初代机记载不同的物证。”

细长的藤蔓从走廊上爬了进来，藤蔓上担荷着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资料，按时间顺序摆在了她面前。

然后是更为粗壮的树藤运了几箱刚出土的文物过来。

出木衫说：“刚才初代机一定告诉你——它是核打击之前一年才被建造出来的。”

万铱点头。

出木杉：“并不是，它在说谎。”

出木杉将深埋地下许多年的、不同批次的机械零件成品展示给她看：“事实上，核打击发生的一百年前，人类就已经制造出了第一个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并给它取名叫‘初代机’。”

“万小姐，您也知道，当一个人工智能开始说谎，就意味着……”

“它已经具备了自我意识。”万铱接下了出木杉的这句话，顿了一下，脑海里想起安东尼说的那句“败局在十几步之前就已注定”。

出木杉说：“人类发展到现在，哪怕只学习过去几千年人类所产生的知识的一小部分，也需要一个聪明人念书念三十年，至少要念到博士。”

“但是人类只能活100年，大部分人的体力与心智在40岁就会开始萎缩衰退。”

“也就是说，一定会有一天，人类会穷尽一生都学不完过去已有的知识，更不要说在已有的知识上做突破了。”

“纳尔星有‘冠冕’序列无限定者，他们的脑力远远高于常人，可以打破这一枷锁。”

“但是这个模拟空间里的原住民可没有异能。”

“换言之，只要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存在，并且持续运转、储存人类的知识、学习人类应对问题的方式，它一定会成为一个没有任何人类能够理解的复杂系统。”

“不是最后人工智能进化出自己意识的那一刻人类注定灭亡，而是人类制造出全能保姆型人工智能的这一刻，人类就已经处于一个必定的败局之中了，只不过这场失败需要数千年来呈现。”

出木杉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这个模拟空间里面的人工智能‘初代机’产生了自我意识，并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它对人类产生了仇恨的情绪。”

“如果不是恨着人类，并且在它谎称自己不存在的时间里，它做了什么导致人类大规模减员的事情，就无法解释它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建造时间。”

万铱若有所思。

姚志刚：“你在暗示窫窳就是初代机制造的？”

出木杉没有回避，很直接地点头：“没错。一个突然出现的、在生物链上不占据任何位置的生物，怎么看都是被有意制造出来的。人类所有的历史资料都保存在初代机中，唯独窫窳出现的那段时间的历史记载因为核打击丢失，这不是很蹊跷吗？”

黄毛：“对，它们长得好奇怪，正常的动物不长成这样，一般有蹄子的动物不会吃肉。”

“而且，窫窳为什么会长着肖似人类的脸？人类的牙齿可没有狮子老虎等猛兽好用，倒像是……故意在羞辱谁。”

“如果时间顺序是这样的：初代机被制造出来、窫窳出现、人类大规模减员、引爆核弹、人类再次大规模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