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下午被发现偷拍的那个女生。
“会。”
“因为你不堪其扰,你被窥探,所以我才不高兴。”
她明白幸村的意思,他不是觉得麻烦才有所困扰,他从头到尾只关心她的情绪。
木下绮罗偶尔会不明白。
她一开始单方面认知的幸村,长了一张脆弱精致的日系美少年的脸,但他的心或许像钢铁般坚硬。
总之跟现在她认知里的幸村,不一样的地方有很多。
在几个月以前,刚开学那天,她还没到教室就被老师喊住了。耳提面命一番,她只记住了班导说的那一句给她找了个以前国三同班的同桌。
男的女的?她看着老师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还是忍住了这句问话。
算了。
问了又怎么样,反正她都不认识。
等她站在教室里,隔着座椅和人头,顺着老师指过去的方向一望,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幸村精市。
是可以完美匹配诸如艺术,忧郁,纤细,浪漫等此类字眼的人。
然而,当时木下绮罗的心里却不合时宜地涌上关于音符的灵感。
她一向喜好或热烈或缠绵的曲风,从前最喜爱的乐队也是摇滚金属,跟她自己没办法低调的外表一样,她同样钟情任何浓墨重彩轰轰烈烈的事物与人。
但见到这位,很突然地,她开始能领略到平日里她不怎么给予眼神的那些哀婉又细腻的乐调。原来,也是有人能把纤细、美丽、风雅、意气这些特质完美地溶于一体。
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幸村,使木下绮罗莫名地灵光乍现。
在她主动伸出手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时候,她的脑海里,是各色音符在欢快地跳跃,不断交织着柔美含蓄的日式序曲。
这也是她那些天以来,终于突破瓶颈,纷至沓来的灵感。
也许这个人,能成为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她当时是如此笃定。
木下绮罗,不怎么懂感情。
她小时候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青梅竹马,就像父母那样。因为她总觉得,感情,绝对需要岁月的积累,才能生机勃勃,常绿不败。
但是这个想法被推翻。
她母亲只有在给予父亲的时候,是满满当当,真心实意的一杯酒。
可是后来杯子空了。
母亲不再自己往里面倒任何东西,她开始习惯让其他男人往这个杯子里倒他们的酒。
她不再付出爱,却开始享受他人的爱。
所以,时间并不是什么保鲜膜,反而是腐化剂,
而有的人只要遇见了,就是能把各种阈值拉到最高,她和这个人做同桌的每一天,都没办法不快乐。
爱情就源于多巴胺分泌下的悸动和兴奋。
忘了是哪一天,在她又一次被幸村调侃惹恼后,绮罗心里曾经气呼呼地想过,这个人,以后如果谈恋爱了,绝对是会三天两头就把女朋友给气死的类型吧,说不定他还会单方面冷战个十几二十天。
她越想越觉得正确。
所以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角度,还把自己自动代入到对方女朋友的身份里,等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幸村已经又主动找她说话了。
距离两个人拌嘴,前后不过五分钟的时间。
那是她继放学经过网球场的惊鸿一瞥后,第二次意识到,她似乎对自己在这里认定的第一个朋友,确实有了一点点不可告人的想法。
所以,时间的长短并不是衡量感情的最佳标尺,因为她当时认识幸村,也不过两个多月。
短信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幸村发信息来问她明天的合宿要吃什么水果。
此刻木下绮罗扶着大提琴,看着琴房里的壁画又开始发呆,她想,幸村一定也是和她一样。
或许有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之间开始的莫名其妙,但有的东西,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他和她彼此心知肚明,两个人或许一直都有遗憾。
她在遗憾他们没有早点认识对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