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甘玲。”
能县人不分前后鼻音,我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人名,以为是说“甘霖”,觉得古怪,继续听下去,那女人说:“我知道,你就是小姜老师。李子幼儿园的。”
我并没有回答,我能问询对方的身份,说明已经默认了自己的,藏不住,但凡这个女人稍微正常一些,走到我们这层楼随意打听,邻居都会指向我的门。
面馆狭路相逢,我知道我藏不住的。
女人又说:“郑宁宁死了。”
“我就问你,杀人的,怎么就判了七年?”
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变得很模糊,意思却很明确,要来问问公道,那个故意杀人的,杀了个七岁小孩的,怎么就判了七年?
我不知道,我不是法官,不是警察,不是律师,我什么也不是,就是个证人,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然后我一一回忆当时发生的林林总总。我那天渴得发疯,却喝不下一口水,现在女人一个提问又让我口干舌燥,百口莫辩。
没错,杀人凶手判了七年,而且据说在狱中表现良好,已经提前释放出来。
我不是伸张正义的人,女人问的,我答不上来。
女人忽然开始奋力地拍门,轰——一声砸过来,像是把肩膀撞了上来,力量传递到我身上,我一个趔趄,头皮发麻地拿出手机打算拨出去。
外头忽然喊了句:“疯啦?谁啊这是!”
是邻居。
我没有出声,女人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小姜老师!我不问了!我就问一个,我问问你,是谁杀了我女儿,是谁杀了郑宁宁!”
你女儿?郑宁宁?
我忽然掀开猫眼的隔板往外看,女人直勾勾地盯着猫眼,像是盯着我的眼睛,我一打开就看见了水滴状的脑袋,笔直地朝向我。
我却没有被吓住了,却也没有说话,低头拨打物业电话,告诉他们有个疯子在我门口,请保安把她拽下去。
这事闹得很大,保安来了,女人不走,撕撕扯扯,在别人面前话不多,抿着嘴巴奋力地挥舞着胳膊,不让任何人碰她,她又有些狠绝的力气,挠破了两个保安的脸。
邻居出来,和保安携手,一起把她摁住了,但已经有人报了警,警察上门的时候,女人被摁在墙上,一脚瞪着安全出口的标识,盲目地踹了两脚还要试图借力挣脱。
“是谁报的警?”警察来了,几个男人一齐把女人拷了起来,她即便钢筋铁骨,此时也被折断了。
警察忙碌过之后,忽然过来敲我的门:“你也来一趟。”
我一直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动静始终没有出门,作为骚乱的始作俑者躲在后头,我令人不齿。可我实在是害怕了,哆嗦着出门,女人忽然呸了一声:“你还叫老师吗!你怕什么!你心虚什么!”
她刚问了两句,警察就呵斥她:“闭嘴!”
随话音还有咔一声,女人狠狠踏过的安全出口的标识咔哒一下灭了,裂开两道纹。保安气急,警察却用身躯把女人拦住了,对着我招招手。
众目睽睽下登上警车,我只觉胃痛,吃了一半的面徐徐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