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离掀开衣袍,缓缓跪在地上。
几个时辰前,他尚在登基大典,是年轻的新帝,受万人朝拜。
此时此刻,薛放离还穿着那身华服,张扬的黑金色,衣摆层层堆叠,繁复华美,却跪在破旧的楼梯上。
他背脊挺直,面无表情地俯下身,叩下一首。
“……五哥。”
薛从筠看得难受,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拦。
薛放离是他五哥,江倦是他倦哥,他们可是天下第一好,薛从筠拦不掉,干脆跟着薛放离一起叩首。
从一层到三十七层,一步一叩首,一层一跪拜,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薛放离头痛欲裂,可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叩首,都没有一丝敷衍,直到抵达镜花塔第三十七层。
苍白的手指攥住扶手,薛放离缓缓站起身。
高台之上,铺开的藏红花与孔雀翎羽之间,有一颗舍利子。
洒金的字体,写着大师的法号。
——阿难。
薛放离看了片刻,也许是头痛所致,也许怒急攻心,唇边竟逸出几丝血迹,他缓缓地拭去,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真当如此,我便找不到你了?”
叩拜至三十七层,花了不少时间,出塔却不要这么久,薛放离走出镜花塔,他一把掀开轿帘,少年却还安静地沉睡,没有一丝苏醒的征兆。
薛放离问:“找到阿难没有。”
侍卫回答:“还在找。”
薛放离阖了阖眼,浑身都是戾气,“给孤把京中的寺庙全部砸了,僧人也一并抓起来。”
好端端地又是砸寺庙,又是杀僧人,这与大开杀戒无异,侍卫心惊不已,却也只能应下,“……是。”
不多时,京中的禁卫军出动,打砸声不绝于耳,紧闭的大门被踹开,僧人纷纷被绑起带走,求饶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