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家原在沙镇上,妾身幼时随高堂迁去了长安,眼下……”裴朝露就着掌柜的手穿上连帽斗篷,红着眼道,“天子弃城,家中被洗劫一空,一路回来至亲都殁了。就剩我们娘俩!”
“归乡来,换身洁净的衣裳,带他们去见祖宗。”说着,她不忘指了指那露出白瓷瓶一角的包袱。
“小娘子是沙镇人?”女掌柜打量着她,不免有些吃惊。
沙镇乃苦峪城入口镇,虽也在敦煌郡中,却是唯一不归敦煌阴氏一族所管辖的州镇,乃直属苦峪城。镇中子民是放牧好手,皆散在阳关以西畜牧养马,以备战时之需。
故而,沙镇人在此都有极高的地位。
“那小娘子在长安城中,可有缘见得靖廷长公主?”掌柜激动道。
“少时见过!”裴朝露系好飘带,俯身将放温的水喂给孩子,压着声道,“掌柜的轻些,如今公主的夫家裴氏……让人听了去,徒增麻烦……”
“奴家怕甚!”掌柜彻底拔高了声响,“公主是公主,裴家是裴家!再说了,焉知裴司徒不是冤枉的!奴家就觉得他是冤枉的。”
顿了顿,精明的面上又多了些得意笑靥,“奴家同你一样幸运,不,奴家比小娘子还幸运些。十多年前长公主夫妇回来小住,奴家啊有幸见到他们,还有他们的小女儿,雪玉一样的粉娃娃。一家人在奴家处买了好些衣袍。奴家那匾上的字,头两个是公主提的,后头一个是司徒写的!”
“那回,司徒嫌奴家衣裳贵,暗里嘀咕着不肯要,说一件好几两银子,能换成百石粮食,够一个军五日的吃食了!”
“奴家细看他身上那衣袍,确是都半旧不新的。”
“这样勤俭爱民又克己的人,叛国图什么?”
“反正奴家不信!”
“您说的,挺有理。”裴朝露慢慢给孩子喂完水,撑着一侧案几起身,“听说他家二公子逃了,想必是回来苦峪城了,也算个安慰吧。总算能留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