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汴京第一拳

“别让他跑了!”

“围起来!”

“抓住这个狂徒!”

身后是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和密集如雨的脚步声。利刃破空的声音紧贴着他的后背,他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划破空气的凉意。一名护卫的长枪擦着他的肋下刺过,将他的T恤划开了一道口子!

富英峰爆发出这辈子从未有过的速度,沿着来路亡命狂奔!他不再是冲锋,而是逃窜。他撞翻了沿途的灯架、盆景、装饰用的青铜器,制造出一片狼藉和混乱,试图延缓追兵的脚步。

快!再快一点!回到那个地方!

来时觉得短暂的回廊,此刻变得无比漫长,仿佛没有尽头。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怒吼声、兵甲碰撞声如同死神的催命符。他甚至能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声,闻到他们身上传来的汗味和铁腥气。

在哪里?那个发光的漩涡到底在哪里?!

就在他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

眼角的余光,终于瞥见了回廊一侧,那片原本是假山石垒砌的阴影处,一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白光,正在轻轻荡漾、闪烁!

是它!回归的坐标!

希望如同强心剂注入身体!富英峰用尽最后一丝快要枯竭的力气,朝着那片摇曳的白光,一个近乎脱力的鱼跃,扑了过去!

“抓住他!”

一名护卫的手,指尖已经触碰到了他被划破的T恤布料。

下一刻,天旋地转,光影扭曲。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眼前的奢华园林、愤怒的护卫、混乱的宴会厅、高俅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所有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琉璃,迅速扭曲、模糊、拉长成彩色的线条,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砰!”

沉重的摔落感,伴随着一声闷响。

富英峰五体投地地摔在坚硬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摔得他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鼻腔里不再是花香、酒香和檀香,而是熟悉的、带着霉味和灰尘的出租屋空气。耳边不再是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只有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声,和远处街道传来的、微弱的、属于现代城市的汽车鸣笛声。

他回来了。

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他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肋骨和膝盖,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房间依旧一片漆黑,停电还没恢复。但那个将他带去又带回的时空漩涡,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墨香,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还有……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T恤被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肤;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屑和不知名的污渍;右手手臂传来一阵刺痛,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一看,一道约莫寸许长的浅浅血痕正在缓缓渗血——那是被护卫刀锋划过的证据,火辣辣地疼。

以及,他怀里死死抱着的、沾满了灰尘的帆布背包。

还有,那如同被抽干所有力气、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的虚脱感,和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久久无法平息的的后怕。

但这一切真实的痛楚与疲惫,都无法掩盖他内心深处那股熊熊燃烧的、前所未有的亢奋与激动。

他做到了!

他真的穿越了!而且,当着满堂北宋权贵的面,把那个遗臭万年的高俅,用银盘砸翻在地!

“哈哈……哈哈哈……”他忍不住低笑起来,笑声开始很小,带着颤抖,随即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释放在这黑暗房间里的朗声大笑!笑声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完成壮举的得意,更有一种仿佛打破了某种无形枷锁的、彻头彻尾的疯狂快意!

他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亮屏幕。手电筒的光柱划破黑暗,首先迫不及待地照向了书桌。

那本《水浒传》静静地躺在那里,封面古朴,仿佛只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旧书。

富英峰的心跳再次加速,他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它。

他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瞳孔,骤然收缩。

书页,依然停留在“林教头刺配沧州道”那一回。但是,在描写高俅宴饮享乐、权势熏天的段落旁边,空白处,竟然多出了一行蝇头小楷!墨迹新鲜,与他之前看到的古籍印刷体截然不同,笔触清晰,带着一种仓促记录的味道:

“政和X年秋,太尉府夜宴,宾朋满座。忽有狂徒自暗处出,衣着怪异,状若疯魔,口出秽语,掷银盘击太尉面,中,太尉仆地,鼻血溅衣。狂徒旋即遁走,无踪。疑为妖人作祟,京师震动,敕令有司严查。”

富英峰一字一句地读着,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

历史……真的被改写了!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虽然他被定义成了“狂徒”、“妖人”,但确确实实,因为他那疯狂的一击,在八百多年前的历史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京师震动”、“敕令严查”……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高俅暴跳如雷、整个汴京城鸡飞狗跳的场景!

他猛地合上书,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但这次,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巨大的激动和成就感!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放晴的夜空,乌云散开,一缕清冷的月光挣扎着穿透云层,恰好照亮了他嘴角那一抹抑制不住、越来越浓的笑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仿佛成了他最荣耀的勋章。

原来,那句憋屈时的气话,真的能打开一扇通往奇迹的门。

原来,一次不计后果的泄愤,真的能在那厚重的史书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哪怕微不足道的一笔。

他摸了摸手臂上已经凝结的血痕,疼痛感真实而清晰,提醒着他这一切并非梦境。

今晚,他去干了高俅。

那么,下次呢?

这个看似荒诞不经的念头,如同落入沃土的种子,开始在他心中疯狂地生根、发芽、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点燃了他的瞳孔。

寂静的黑暗中,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充满了某种新生的坚定:

“好像……找到比找工作……更有意思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