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像平日里对待自己那样,甚至更加和颜悦色、耐心十足地同那个女人说话,讲那些他听过的、没听过的笑话逗她开心。
会亲自下厨,为那个女人制作那些他曾独享过的、花样百出的美味佳肴……
甚至……
在未来,燕丹会怀里抱着一个眉眼酷似他的、软糯糯的小娃娃,用那双能画出精妙图纸、能做出马鞍马镫的灵巧的手,做出各种有趣的小玩具,眼里盛满他从未见过的、身为人父的慈爱和宠溺……
而到了那时,自己,将不再是燕丹生活中最重要、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会被逐渐推远,成为一个需要保持距离、谨守君臣本分的“君王”,一个彻头彻尾的、被隔绝在烟火生活之外的……外人。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精心构筑的、看似坚固的世界里轰然倒塌。
嬴政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却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又猛地掏空,留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呼呼漏着刺骨寒风的破洞。
那风冰冷彻骨,吹得他五脏六腑都凉透了,空落落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恐慌和…绝望。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用初具力量感的手臂环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明明殿内银丝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锦被也依旧柔软奢华,他却觉得比独自置身于腊月寒冬的旷野还要寒冷彻骨。
原来……燕丹长出胡子,不仅仅意味着他变得更像个男人。
更意味着,那个可以任由自己撒娇、独占其所有关注和温柔、会无条件纵容他所有任性要求的“燕丹”,或许……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内心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让年仅十五岁、却早已习惯了燕丹全方位渗透和存在的少年秦王,第一次如此真切而深刻地体会到了某种名为“失去”的、尖锐而冰冷的预兆。
他独自坐在空旷而华丽的王榻上,晨曦的光芒愈来愈亮,逐渐照亮了殿宇的每一个角落,却似乎无论如何努力,都照不进他此刻一片冰凉、荒芜一片的心底。
那破开的大洞,依旧呼呼地漏着风,提醒着他那份悄然滋生、却可能永难企及的妄念,以及随之而来的、无边无际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