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不断滴落着黑色毒血的手臂,一步一步,踉跄着,如同从地狱爬回的恶鬼,朝着山下稷下学宫的方向,艰难地挪动。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混杂着血污和黑色毒渍的脚印。每一步,都在透支着他所剩无几的生命。
丹室内,幽蓝的火光依旧在青铜药鼎内无声地燃烧。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混合着药气、毒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石榻上,庄周依旧昏迷着。只是他脖颈和脸颊上那些暗紫色的毒纹,颜色似乎更深了,如同藤蔓般更加密集地蔓延开,甚至爬上了他紧闭的眼睑。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沉闷的杂音,仿佛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
唇角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衬得他脸色愈发青白,如同蒙上了一层死灰。
那只紫色的蝴蝶,翅膀完全垂落下来,一动不动地停在他散乱的鬓边,仿佛也一同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哐当!”
沉重的石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扁鹊的身影如同一个从地狱血池中捞出的残骸,跌跌撞撞地扑了进来,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他浑身浴血,深青色的衣袍早已被泥污、血渍和黑色的毒液浸透,破烂不堪。
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垂着,手背和手掌焦黑溃烂,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和刺鼻的辛辣气息。
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乌紫,唯有一双布满蛛网般红血丝的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死死盯着石榻的方向。
他挣扎着,用那条还能动弹的右臂,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痛苦呻吟。
他几乎是爬行着,拖曳着那条废掉的左臂,爬到黑石长案旁,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扶着案沿站起。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出那个沾满污迹却完好无损的玉匣,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