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卫国那句“爹跟你一起去”,像一块巨石投进平静的湖面,在小小的土屋里掀起轩然大波。
王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
他疯了吗?
一个儿子差点把命搭进去,他还要拉着儿子再往那吃人的大雪山里钻?
“你……”王秀兰刚想开口反驳,却被沐卫国一个沉重的制止了。
沐添丁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爹这句话,不是责骂,不是气话,而是一个承诺。
一个沉甸甸的,属于一个父亲的承诺。
他看着爹那张布满风霜的脸,那双通红的眼眶,忽然明白了。
爹不是想让他去送死,爹是怕了。
怕他再一个人偷偷进山,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儿子。
与其在家里担惊受怕,不如跟着他,护着他。
“爹,不用。”沐添丁开口,嗓子依旧干涩难听,“山里太危险了,您年纪也大了。”
“你嫌爹老了,拖你后腿了?”沐卫国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把头扭向一边。
这话让沐添丁哭笑不得。
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从来不容人反驳的爹吗?怎么听着还有点委屈。
“我不是那个意思。”沐添丁艰难地解释,“是我自己没本事,差点把命丢了,不能再连累家里。”
这次的经历,让他彻底清醒了。
一个人的力量,在无情的风雪和深山面前,渺小得不堪一击。
就算这次侥幸活了下来,下次呢?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了。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凝固。
王秀兰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急得直掉眼泪。
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倔脾气,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都别说了!”王秀兰猛地站起来,抹了一把泪,“谁都不许去!添丁,你给我在家好好养伤!卫国,你要是敢带他进山,我就死给你看!”
这是王秀兰这辈子说过最狠的话。
沐卫国浑身一震,他看着妻子决绝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沐添丁也沉默了。
娘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还能说什么?
这场关于进山的争论,暂时以王秀兰的胜利告终。
接下来的几天,沐添丁彻底成了个“废人”。
他的手脚冻伤严重,虽然用温水慢慢缓了过来,但知觉恢复得极其缓慢。整个脚掌和小腿都肿得像发面馒头,上面布满了骇人的紫黑色水泡,稍微一碰就钻心地疼。
王秀兰一天三遍地给他换药,用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公社的医生来看过,摇着头说伤得太重,能不能保住这双手脚,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话让王秀兰背着人又哭了好几场。
沐添丁躺在炕上,听着屋外弟弟妹妹的玩闹声,闻着厨房里飘来的稀粥的清淡气味,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能就这么躺下去。
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他必须想办法。
不能进山打猎,还能做什么?
靠着家里的几亩薄田,连肚子都填不饱。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一个人不行,那就多找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