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建设

茅草屋的梁木突然吱呀作响。成大器抬头看见屋顶漏下的月光,不知何时已变成冷霜似的白。他想起三天前攥着竹简跪在土地庙时,供桌上的残烛突然爆出灯花——那时他刚弄懂指的是明年三月,而现在才腊月廿七。

栓柱,去把村东头的破锣敲响。他掀开炕席,摸出藏在砖缝里的半截旗杆,那是去年官军烧村时从县衙抢的。竹节裂开的地方还沾着血,他用破布缠了三圈,突然听见屋外传来女人的哭喊。

村口的老槐树下,火把把雪地照得通红。成大器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看见十几个官兵正用枪尖挑开粮袋,白花花的小米漏在血水里。一个穿红袄的小姑娘趴在粮袋上哭,棉袄上还别着朵用纸剪的迎春花——那是他前天教孩子们做的,说春天来了就能种粮。

放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往前走了一步。官兵们哄笑起来,领头的把刀架在小姑娘脖子上:哪来的叫花子?滚!刀锋划过的瞬间,成大器突然想起竹简上那个模糊的字——三天前他在河冰上刻这个字时,冰层下的流水突然冲开了裂缝。

下一刻,他听见自己喊出了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雪地里。那个断了胳膊的散兵突然从柴堆里跳出来,举起粪叉捅进官兵的马腹。不知谁喊了声,蹲在暗处的流民们全涌了出来,有人用锄头砸,有人拿扁担抡,有人直接扑上去咬官兵的喉咙。成大器被推倒在雪地里,看见血滴在竹简上晕开,把天下大吉四个字染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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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记不清是谁把官兵赶跑的,只记得李婆婆摸着他头上的伤,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硬邦邦的糠饼,上面用指甲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字。远处传来敲锣声,栓柱举着半截旗杆跑来,旗头绑着的红布是从官兵尸体上撕的,在风雪里飘成一团火。

大器哥,他们说要跟你走!少年的脸上混着血和雪,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人群,有人扛着锄头,有人背着婴儿,有人捧着刚抢回来的半袋小米。成大器接过旗杆时,发现木头裂缝里卡着粒小米,黄澄澄的像颗星星。

那晚他们没回茅草屋,而是在破庙里生了堆火。成大器把竹简摊在膝盖上,借着火光看见背面的朱砂印下面,还有行更小的字:以土德王,岁星当位。他突然想起爷爷说过,黄巾军起义时,人人头裹黄巾,因为属土,是能长庄稼的颜色。

大器哥,咱下一步去哪?断胳膊的士兵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子溅到成大器袖口,烧出个小洞。他望着庙外纷飞的大雪,想起白天那个穿红袄的小姑娘,她被救下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朵纸花。

往有土的地方去。他用树枝在灰烬里画了个圈,圈中间点了个点,明年三月,甲子年,我们要让土里长出粮食,长出不被抢的粮食。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那些被冻裂的伤口仿佛都在发烫。栓柱突然扯下自己的破头巾,在火上燎了燎,染成半块红布系在旗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