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三十,天色未明,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圉县大地,将连日来的肃杀之气暂时掩埋在了一片纯白之下。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并未能持续太久。
辰时刚过,一骑快马踏碎雪泥,疯也似的冲至蔡府门前。
骑手是派往伏牛山方向侦察的一名机灵庄客,此刻他浑身染血,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汩汩冒着热气,脸色因失血和惊恐而煞白。
“女……女公子!福伯!”庄客几乎是滚下马来,被门房搀扶着跌跌撞撞闯入前院,声音嘶哑:
“伏牛山……山里有大批头裹黄巾的贼人!不下数百!正……正朝着咱们这边来了!蔡头领带着兄弟们依托一处废弃烽燧台断后,让小的拼死回来报信!”
消息如同惊雷,瞬间炸响了蔡府!压抑了许久的恐慌终于变成了现实的利刃。
蔡琰正在书房与福伯商议加大粮储之事,闻讯手中笔杆“啪”地一声折断。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莫慌!细细说来,贼人距此还有多远?装备如何?”
那庄客喘息稍定,断断续续禀报:
“距……距县城恐已不足二十里!多是步卒,手持锄头、木棍,亦有少量刀枪,衣衫杂乱,但……但那股子疯劲骇人!口里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二十里!黄巾军主力果然出现了,而且目标直指圉县!
“福伯!”蔡琰立刻转向老管家,语速快而清晰,不容置疑,
“即刻依之前议行事!第一,燃起烽火!向王家、李家等约定之家示警!第二,所有庄园佃户、妇孺,按预定路线,即刻撤入预先指定的几处坚固坞堡或林中隐蔽点!第三,集合所有巡乡队及庄园护卫,携带弓弩、滚木礌石,据守庄园险要处,尤其是洧水桥头和高地!第四,再派快马,不惜一切代价,冲去县城向陈县令告急,言明黄巾大股来袭,请他速发官兵,并紧闭城门!”
“老奴遵命!”福伯此刻再无半分犹豫,蔡琰连日来的部署此刻成了主心骨,他转身疾步而去,一道道命令迅速传下。
刹那间,蔡府及其所属庄园如同一个被惊醒的蜂巢,瞬间高效运转起来。
烽火台上,浓黑的狼烟冲天而起,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目。
庄户们虽惊慌,但在提前演练过的秩序下,扶老携幼,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简单包裹粮袋,奔向预定避难所。
以蔡谷为首的巡乡队和护卫们,则迅速武装起来,占据围墙、箭楼、桥头等关键位置,一张张紧张而坚定的脸上,混合着恐惧与决绝。
蔡琰没有躲入深闺。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深色斗篷,在几名忠仆护卫下,登上了蔡府最高的望楼。
寒风裹挟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她极目远眺,西方天际,伏牛山的方向,雪地上已隐约可见一道蠕动的黑线,如同溃堤的蚁群,伴随着隐隐传来的喧嚣声,正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