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渠猎影

“王正使,这阵竟真能分水!”身旁的吐蕃亲兵瞪大了眼,看着被阵壁挡在外侧的血水在原地打转,眼中满是惊叹。王玄策却未放松,目光落在阵图西北角——那里的一根银针微微颤动,金线绷得有些发紧,显然暗处有外力在试图破阵。“是阿罗那的水鬼,想用蛮力冲阵。”他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铜佛碎片,按在阵眼中央的银针上,碎片上的金芒瞬间顺着金线蔓延,阵壁的微光陡然亮了数倍,外侧的血水被金芒一照,竟发出“滋啦”的腐蚀声,水面泛起阵阵白烟。

就在此时,右渠方向传来蒋师仁的吼声:“王正使!坎位暗闸已找到,药雾源头在闸后石龛!”话音未落,一道熟悉的刀光从右渠拐角处劈出,蒋师仁手持陌刀,身后跟着二十余名浑身是血的泥婆罗死士,正朝着主水道奔来。他脚下的水洼被踏得水花四溅,陌刀斜扛在肩上,刀身沾着的血水顺着刀刃滴落,在地面汇成细小的血线。

“蒋校尉,可有大碍?”王玄策快步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蒋师仁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末将没事,就是弟兄们折损了些...暗闸后有天竺禁军设的毒箭阵,多亏法师的药雾能解箭毒,不然咱们一个都回不来。”他说着,将手中的一张兽皮图纸递过去,“这是在石龛里找到的,刀身沾了药雾后,突然就显出这图纸的纹路,看着像是长安将作监的样式。”

王玄策接过图纸,借着阵壁的微光细看——图纸上画着一艘奇特的战船,船体两侧装有数十片木质长板,板上刻着细密的水纹凹槽,下方标注着“水战橹”三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可借水力推船,亦可挡水成壁,显庆廿年将作监造”。他心头一动,这“水战橹”正是当年他在长安时,与将作监少监一同设计的水战利器,只因当时大唐水师用不上,图纸便存入了秘库,没想到竟会出现在曲女城的暗渠石龛中,还被药雾显了形。

“是玄奘法师当年带回长安的图纸!”王玄策突然反应过来,“法师西行时曾在将作监停留半年,定是那时将图纸记下,藏在了暗渠石龛里,等着后人破局。”他话音刚落,怀中的铜佛残核突然发烫,碎片上的金粉簌簌脱落,如金屑般飘向陌刀上的图纸。金粉落在图纸的“水战橹”凹槽处,瞬间与药雾融合,发出“嗡”的一声轻鸣——陌刀刀身突然亮起,图纸上的水战橹竟从纸上浮起,化作一道虚影,顺着金线飘向“分水辟浪阵”的阵眼。

下一秒,神异的变化骤然发生:暗渠中所有的血水突然停止翻涌,化作一条条金鲤,鱼鳞泛着佛血般的金光,鱼尾摆动间,竟顺着金线指引的方向,逆流冲向主水道尽头的水闸机关!金鲤数量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地聚在水闸前,鱼尾狠狠拍打着闸身,发出“砰砰”的声响。原本紧闭的水闸,在金鲤的撞击下,竟缓缓向上抬起,露出闸后幽深的通道。

“水闸开了!”蒋师仁惊喜地喊道,陌刀直指闸口,“王正使,咱们要不要现在冲进去?金鲤替咱们挡了机关,正是好时机!”王玄策却抬手按住他,目光紧盯着水闸下方——随着水闸升起,暗渠中的水流竟开始急速消退,原本没过脚踝的渠水,片刻间便退得一干二净,露出渠底的青石板。可石板之上,没有半分淤泥,反而铺着一层细密的金粉,金粉之下,竟隐隐透出一道佛龛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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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屏息凝神,看着金粉缓缓散开——佛龛之中,静静躺着一枚三尺长的佛骨,骨身泛着温润的玉色,外层裹着一张泛黄的麻纸,正是《金刚经》的残页!残页被暗渠的水汽浸透,原本空白的纸页上,竟渐渐浮现出一行行暗红色的隐形密咒,咒文扭曲如蛇,却透着一股庄严的佛意,与佛骨的玉色光芒交相辉映。

“是佛骨真身!”随行的吐蕃译官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是玄奘法师从天竺带回的释迦牟尼佛指骨,当年途经曲女城时,因遇乱兵劫掠,佛骨被藏入暗渠,没想到竟被咱们找到了!”王玄策缓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佛骨,指尖触碰残页上的密咒,只觉一股暖流顺着指尖涌入体内,方才因踏水而行的寒意瞬间消散。

他细看密咒内容,竟是一段“镇水真言”,每一句都对应着暗渠的一道水脉,末尾写着:“血浪止,金鲤引,佛骨现,水闸开,亥时三刻,定波平渠”。“原来公主的密令‘亥时三刻,佛骨镇水’,指的就是用这镇水真言平定暗渠之水!”王玄策恍然大悟,转头对蒋师仁道,“蒋校尉,你立刻带五十名死士,将佛骨护送至左渠吐蕃骑队阵前,让他们按密咒排布佛骨,亥时三刻一到,便念诵真言,定能止住暗渠的血浪与水鬼!”

蒋师仁接过佛骨,用自己的氆氇小心裹好,郑重点头:“王正使放心,末将便是豁出性命,也绝不会让佛骨有半分闪失!”他转身点了五十名精锐泥婆罗死士,这些武士个个手持藤盾,将蒋师仁护在中间,快步向左渠奔去。此时,暗渠深处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水闸后方的通道中,涌出大量身着黑色甲胄的天竺禁军,手中握着长矛与盾牌,显然是阿罗那派来阻拦他们的援兵。

“来得正好!”王玄策眼中闪过冷光,抬手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光映着阵壁的微光,“传令下去,吐蕃骑队左翼包抄,泥婆罗步卒列盾阵迎敌,弓弩手瞄准禁军咽喉——今日咱们就用佛骨镇水,用敌军的血,为同袍复仇!”

亲兵领命,号角声在暗渠中回荡。吐蕃骑兵们举起长矛,口中呼喝着战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哒哒”声,朝着禁军侧翼冲去;泥婆罗步卒则将藤盾层层叠起,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盾墙,盾缝间伸出短斧,狠狠劈向冲在最前的天竺士兵;弓弩手们搭箭拉弦,箭矢上涂着药雾提炼的解毒剂,既能伤人,又能防备敌军的毒箭。

王玄策手持环首刀,率先冲入敌阵,刀光闪过,一名天竺禁军的咽喉被精准划破,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却被阵眼的金芒瞬间净化。他腕间的断足金线再次窜出,缠住一名禁军的长矛,猛地发力,将人拽到身前,环首刀顺势刺入其胸口。身后的亲兵们紧随其后,与天竺禁军展开惨烈的厮杀,暗渠之中,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却盖不住左渠方向传来的佛骨微光——亥时三刻越来越近,佛骨镇水的时刻,即将到来。

王玄策砍倒身边最后一名禁军,抬头看向水闸后方,只见蒋师仁已带着佛骨抵达左渠,吐蕃骑队正按密咒的方位,将佛骨摆成三角阵形。他深吸一口气,环首刀指向天空,高声喊道:“亥时将至!备好真言,随我一同念诵——镇水!平渠!”

话音落下,暗渠中的金鲤突然集体跃出水面,鱼尾拍打着空气,发出清脆的声响;佛骨的玉色光芒越来越盛,残页上的密咒在空中浮现,与“分水辟浪阵”的金线交织成一道金色光网。所有大唐将士、吐蕃骑兵、泥婆罗武士都停下厮杀,目光汇聚在佛骨之上,随着王玄策的声音,齐声念诵起镇水真言——真言声在暗渠中回荡,原本汹涌的暗流彻底静止,远处水鬼的嘶叫声渐渐消失,连空气中的血腥气,都被佛骨的光芒净化得无影无踪。

当最后一句真言落下,亥时三刻的钟声(虽在暗渠,却似有感应般在众人心中响起)恰好响起。佛骨突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直射暗渠顶部,金光照亮了整个通道,所有的血浪、水毒、埋伏,在这一刻尽数消散——暗渠断流,佛骨定波,这场持续数日的暗渠猎影之战,终于迎来了破局的曙光。王玄策看着空中的佛骨金光,又看向身边满身是血却眼神坚毅的蒋师仁,以及身后八千余骑疲惫却振奋的将士,心中默念:“同袍们,你们看到了吗?佛骨已现,血仇将报,大唐的旗帜,很快就会插在曲女城的王顶上!”

第四节 :佛骨净流

王玄策双手捧着佛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玉色的佛骨在掌心微微发烫,外层裹着的《金刚经》残页随风轻颤,隐现的密咒与他腕间断足金线的蓝光交相辉映。暗渠之中,所有将士皆屏息凝神,吐蕃骑兵握紧了长矛,泥婆罗武士按住了刀柄,连空气都似凝固在佛骨温润的光晕里。他缓步走向水闸口,闸身还残留着金鲤撞击的凹痕,闸缝渗出的浊水沾到佛骨光芒,瞬间化作剔透的水珠,顺着青石板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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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佛骨为引,改渠净流!”王玄策沉喝一声,双臂发力,将佛骨稳稳按入闸口中央的凹槽——那凹槽竟与佛骨轮廓分毫不差,显然是玄奘法师当年特意为佛骨预留的镇水之位。佛骨入槽的瞬间,“咔嗒”一声轻响,水闸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三百道纵横交错的暗渠支流同时震颤,原本逆流的浊浪突然调转方向,顺着重新排布的水道奔涌而出。更令人惊叹的是,涌出的不再是腥臭的血水,而是澄澈的净水,水流在空中交织盘旋,竟组成《唐律疏议》中“溺杀罪”的立体血字——“诸故杀伤人者,斩;以水溺杀者,罪加一等,籍没其家”,每个字都由水流凝聚,笔画间泛着淡淡的红光,似是去年遇害使团的血魂在印证律法。

“是《唐律》的判词!”随行的鸿胪寺主簿激动得声音发颤,他曾在长安太学研习律法,对这“溺杀罪”条文烂熟于心,“阿罗那残杀我大唐使团,正是犯了此罪,今日净水显字,是天意在判他的罪!”吐蕃骑兵们虽不识汉字,却被水流组成的庄严气象震撼,纷纷举起长矛高呼,声浪震得渠顶水珠簌簌滴落;泥婆罗武士则双手合十,对着血字躬身行礼——在他们眼中,这便是神明对恶人的裁决。

“王正使,末将去劈开这血字,引净水冲散残余的浊浪!”蒋师仁的声音陡然响起,他手持陌刀,大步流星地走向水幕血字。此刻的陌刀已不复之前的血腥,刀身被佛骨光芒镀上一层淡金,刃面映着净水流动的纹路,连刀柄缠绳都渗出淡淡的药香。他纵身跃起,七尺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刀气裹挟着佛骨的金光,狠狠劈向“溺杀罪”三字中央的“杀”字。

“轰!”刀气撞上水幕,血字应声炸裂,净水四溅,却未落地,反而在空中凝聚成一道水柱,猛地向下砸向渠底。又是一声闷响,渠底青石板被震得裂开一道缝隙,一根三尺长的青铜量水尺从裂缝中弹出,在空中翻转数圈,稳稳落在蒋师仁手中。他低头细看,量水尺的尺身刻着细密的刻度,一端阴刻着“贞观卅九年”的铭文,此刻铭文正迸发着幽幽青光,与佛骨的玉色光芒交相辉映。

“是当年随佛骨被劫的量水尺!”王玄策快步上前,指尖抚过尺身的铭文,“贞观卅九年,玄奘法师刚从天竺带回佛骨,途经河西时遇乱兵劫掠,佛骨与这把量水尺一同失踪,没想到竟藏在暗渠之下!这尺子是当年将作监特制,能测暗渠水位、辨水毒深浅,有了它,咱们就能彻底掌控暗渠的水流!”蒋师仁握紧量水尺,青光顺着他的手臂蔓延,竟在他掌心凝成一道水纹印记:“王正使,这尺子似有灵性,竟在认主!有了它,阿罗那再想引浊水淹咱们,便是痴心妄想!”

话音未落,王玄策怀中的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发烫,他连忙取出——残片上的金粉已所剩无几,唯有中心一点佛血还保持着鲜红。残片在空中悬浮片刻,突然“砰”的一声炸裂,佛血化作无数道金红色的光丝,如蛛网般扩散,瞬间缠上暗渠中尚未消散的最后几缕浊浪。诡异而神圣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泛着黑臭的浊浪被佛血光丝触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污,化作与水闸涌出的同源净水,而后所有净水与金光交织,在空中凝出八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以正诛邪,以佛净流”。

“是文成公主的笔迹!”王玄策瞳孔骤缩,这八个字的笔锋与之前银针组成的密令如出一辙,“亥时三刻,佛骨镇水”是破局之法,这八字便是终极判词!他想起去年出使前,公主曾对他说:“大唐使节在外,当以正道立身,以信义服人,若遇邪祟,便以天地法理、佛道仁心诛之”,今日这判词,正是公主当年话语的印证。

蒋师仁看着空中的八字判词,眼中燃起熊熊战意:“以正诛邪,以佛净流!王正使,这便是咱们复仇的旗号!末将愿带三千泥婆罗死士,持量水尺开道,引净水冲开王城地宫大门,活捉阿罗那,为使团同袍报仇!”身后的将士们纷纷响应,吐蕃骑兵的战吼声、泥婆罗武士的呼喝声、大唐亲兵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在暗渠中回荡,震得水闸都微微颤动。

王玄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落在空中凝而不散的八字判词上:“公主的判词,既是号令,也是警示——咱们是大唐使节,复仇之外,更要守住正道。阿罗那残杀使团,罪该万死,但曲女城的百姓无罪,暗渠的净水是佛骨所化,不可伤及无辜。”他接过蒋师仁手中的青铜量水尺,青光与佛骨的光芒交融,尺身刻度突然亮起,映出暗渠与王城地宫的水路图,“蒋校尉,你带一千吐蕃骑队、两千泥婆罗步卒,持量水尺沿主水道前进,用净水冲开地宫前的三道水门,切记只诛禁军,不伤百姓;我带剩余人马,沿左渠绕至地宫侧翼,截断阿罗那的退路。酉时三刻,在地宫大殿汇合!”

蒋师仁接过量水尺,郑重行礼:“末将领命!定不负王正使所托,酉时三刻,地宫大殿见!”他转身点齐人马,吐蕃骑兵们跨上战马(暗渠主水道宽敞,可容骑兵通行),泥婆罗步卒手持藤盾,紧跟在骑兵身后。蒋师仁手持量水尺走在最前,尺身青光指引方向,净水顺着他的脚步流淌,在渠底汇成一道浅浅的水痕,为身后的队伍标出安全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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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主水道深处,转身对剩余将士道:“弟兄们,去年使团二十八人,唯有我与蒋校尉逃出生天,今日佛骨显灵,净水引路,是同袍们的血魂在保佑咱们!左渠狭窄,需步行前进,大家备好短刀与弓弩,提防阿罗那的伏兵——记住,咱们手中的刀,是为同袍复仇的刀,更是守护大唐尊严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