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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下令吧!为首的弩手将腰牌按在弩机上,铜牌与铁机相触的刹那,所有弩箭同时发出轻鸣,我们等这复仇之日,等了整整八年。王玄策看着他们内衬的唐军戎服,突然注意到衣摆处都缝着块羊皮,展开后竟是份份家书,字迹泛黄却笔笔工整,全是写给长安亲友的平安信,却从未寄出。
铜佛碎片在弩机望山处越发明亮,佛血顺着瞄准线流淌,在雪地上画出道笔直的红线,直指布防图里的宫城尖塔。王玄策将残经按回弩机,重组的《卫公兵法》突然翻页,显露出火弩破城的注解,墨迹旁还有行小字,是文成公主的笔迹:弩在高原,心向长安。
蒋师仁拾起陌刀,刀刃上的霜气已被热血融化。他转身看向吐蕃与泥婆罗联军,那些士兵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吐蕃弩手们的唐军戎服,看着雪地上的布防图,看着弩机上流淌的血字。都看清楚了!蒋师仁的声音在雪原上回荡,这些弩箭认的不是吐蕃,不是泥婆罗,是字!是我们共同的仇!
三千弩弦同时绷紧的声音,盖过了远处的风雪声。王玄策的断足踩在雪地上,金线与大地深处的某种力量相连,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藏在雪山里的弩机,那些埋在冰下的兵甲,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忠诚,此刻都在苏醒。雪地上的字血痕越积越厚,与冰靶碎成的布防图融为一体,像幅用热血绘制的战图,在高原的寒风里,等待着射出第一箭的时刻。
第三节:箭书传秘
王玄策踩着冰棱登上试射台,左手握住吐蕃弩手递来的角弓,右手三指扣住箭尾时,指腹突然触到箭杆上的螺旋纹——是唐军特有的缠丝工艺,箭镞淬过的冰棱在阳光下泛着幽蓝。他深吸口气将弓拉满,断足的铁靴在冰台上碾出半寸凹痕,弓弦震颤的刹那,箭矢离弦如电,却在飞出三十步外突然炸裂,箭杆裂成七支分箭,呈北斗七星状钉在对面崖壁,箭尾白羽颤动的频率竟与《乙巳占》里记载的星图分毫不差。
“王正使这箭能卜阵!”蒋师仁的陌刀正削着块冰凌,刀刃上的寒光映出崖壁卦象,七支分箭组成的乾卦突然发光,最顶端的“天枢”箭尾渗出细小血珠,在岩壁上晕开个红点。他突然纵身跃起,陌刀带着风雪劈向卦象中心,刀刃撞在岩石上迸出火星,震落的碎石簌簌滚落,其中几块砸在雪地上竟发出金属脆响——是三百枚铜钱从石缝里坠落,方孔里都穿着截褪色的梵文经幡,幡面绣着的护法神像已被风雪磨得模糊。
王玄策弯腰拾起枚铜钱,铜质温润带着体温,显然常被人摩挲。钱文“开元通宝”四字刚映入眼帘,铜钱突然发烫,他下意识将其按在铜佛金粉散落处,鎏金粉末立刻如活物般裹住铜钱,在雪地上滚出道金痕。等金粉散去,钱文已赫然变成“灭竺雪耻”四个隶书大字,笔画间还嵌着细小的铁屑,与弩机上的金属纹理完全吻合。
“是军械监的秘造工艺。”王玄策翻转铜钱,背面的月牙纹里藏着个“督”字,“陇右弩坊的标记,这些钱是兵符的信物。”话音未落,三百枚铜钱上的经幡突然同时冒烟,明明无风却自行蜷曲,在雪地上烧成灰烬。灰烬没有四散,反而顺着分箭的轨迹流动,渐渐在冰面拼出张新的箭道校准图——比先前的布防图更精细,连天竺王城箭楼的高度、护城河的宽度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蒋师仁用陌刀挑起片未燃尽的幡角,残片上的梵文突然显形,是“象兵甲胄三寸厚”的注解,墨迹旁还有行小字,是用松烟墨写的“需用破甲箭”。他突然注意到校准图边缘有处异常,灰烬聚成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雪山深处的隘口,那里的雪层颜色比别处更深,像是覆盖着什么重物。
“那下面有东西。”蒋师仁的靴底碾过雪层,冰壳下传来空洞的回响。王玄策正调整角弓的拉力,听见这话突然转头,七支分箭组成的卦象此刻正在变化,“天璇”箭尾的血珠顺着岩壁流淌,在雪地上画出道弧线,恰好与灰烬箭头重合。他刚要下令挖掘,远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整座雪山都在震颤,隘口方向的雪浪如白色巨蟒般翻涌而下,竟是场突如其来的雪崩。
雪雾弥漫中,有个庞然大物从雪浪里显露出来——半截青铜弩车卡在崖壁缝隙,车辕上的铜锈已冻成青黑色,却仍能看清刻着的“陇右督弩坊制”七个字,与铜钱上的标记如出一辙。弩车的望山还保持着上扬角度,箭槽里残留着半截断裂的铁箭,箭杆上的缠丝与王玄策刚才射出的分箭完全相同,显然是同一批锻造的兵器。
“是十年前运丢的那批重弩。”王玄策的喉结滚动,他曾在兵部档案里见过记载,贞观十六年有三十辆重型弩车在运送途中失踪,原来竟是被藏在了这座雪山。蒋师仁已踩着雪崩后的冰棱靠近弩车,陌刀撬开冻住轮轴的坚冰,露出里面的机括——二十四个齿轮还能转动,每个齿牙上都刻着个汉字,连起来正是《卫公兵法》里的“车弩十发,可破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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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枚铜钱突然在雪地上跳动,“灭竺雪耻”的钱文亮起金光,与弩车望山的刻度线连成直线。王玄策突然明白,这些铜钱是校准弩车的量具,经幡上的梵文标注着射程参数,而分箭组成的卦象,其实是在指示弩车的架设方位。他看向崖壁上的七支分箭,此刻正有雪水顺着箭杆流下,在岩壁上冲出细小沟壑,渐渐显露出更多箭孔——显然多年来,一直有人在此秘密试射。
雪崩后的雪地里,又露出几辆弩车残骸,车辕上的铭文均是“陇右督弩坊制”。吐蕃弩手们纷纷上前清理积雪,有人在弩车暗格里发现了泛黄的账册,上面记载着弩箭的消耗数量,最后一页写着“开元三年冬,备足破甲箭三千”,笔迹与文成公主绣在弩臂上的乐谱如出一辙。
“公主早就备下了复仇的兵器。”蒋师仁将账册递给王玄策,陌刀指向校准图里的王城宫墙,“这弩车射程能到八百步,正好能穿透象兵的铁甲。”他突然用刀背敲击弩车的望山,铜质部件发出的共鸣声竟与之前的弩弦自鸣完全一致,“这些重弩和单兵弩能组成阵列,分箭是信号,铜钱是信物,连雪崩都是机关——刚才那箭劈开了崖壁的冰楔,才引发的雪塌。”
王玄策再次挽弓,这次射出的箭矢没有分裂,直直射向弩车的箭槽。铁箭入槽的刹那,整辆青铜弩车突然震动,隐藏在崖壁里的机括纷纷启动,更多弩车从雪层下升起,转眼间就在隘口组成道钢铁屏障,车辕上的铭文在雪光里闪闪发亮,如同一行行无声的战书。
灰烬组成的校准图此刻已完全清晰,宫城的每个箭楼都被标注了弩车角度,分箭的卦象则指明了单兵弩手的伏击位置。王玄策看着那些从雪地里苏醒的重弩,突然想起出发前太宗的嘱托:“吐蕃虽远,心向大唐者,皆可为援。”此刻才真正明白,这句看似平淡的话里,藏着多少未说尽的布局。
蒋师仁的陌刀插在雪地里,刀身倒映着弩车阵列的影子。他弯腰拾起最后一枚铜钱,“灭竺雪耻”四个字在掌心发烫,与王玄策断足渗出的金线隐隐相吸。远处的雪山还在传来余震,更多的弩车正在苏醒,车辕上的铭文在风雪中愈发清晰,仿佛在诉说着十年隐忍的等待,终于等到了箭书传秘的这一天。
第四节:万弩同调
王玄策站在试射台中央,断足的金线突然从靴底涌出,如蛛网般射向雪原。那些细如发丝的金线在空中分叉,精准地缠上每个吐蕃弩手的眉心,三千道金光将他们的视线串联成网,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变得一致,齐刷刷投向东南方的天际线。弩手们手中的弩机同时震颤,机括转动的声音在雪原上汇成洪流,箭槽里的破甲箭自动调整角度,箭簇上的“唐”字在阳光下连成片金红。
“放!”王玄策的吼声混着风雪炸开。三千支弩箭同时离弦,箭矢在空中划出的银线突然弯曲,像被无形的手牵引着靠拢。令人屏息的景象出现了:所有弩箭在半空熔合,铁簇与木杆交织成一支丈许长的巨箭,箭杆上密密麻麻刻满《金刚经》全文,梵文笔画间泛着佛血的红光,箭羽竟是无数支小箭的尾羽拼接而成,在风中震颤出《秦王破阵乐》的节奏。
蒋师仁的陌刀早已出鞘,刀刃迎着巨箭劈去。刀身与箭杆相撞的刹那,没有预期的巨响,巨箭突然化作星雨——炸开的不是木屑铁屑,而是无数带倒刺的铁蒺藜,每个棱面都铸着“唐”字,在空中织成金色的网。蒺藜落地时扎进雪层,竟自动排列成弩阵的形状,三千个“唐”字在雪地上组成巨大的阵图,与《卫公兵法》记载的“天枢阵”分毫不差。
“是公主的金线在引箭。”蒋师仁看着掌心飘落的铁蒺藜,棱面上的“唐”字还带着余温,“金线里的佛骨灰让所有弩箭认主,才能在空中合为一体。”话音未落,铜佛最后一块残片从王玄策行囊里飞出,在半空炸开成金粉云团。佛血从云团中渗出,如细雨般淋在铁蒺藜上,那些倒刺突然软化,在雪光里熔成流动的金液,顺着“唐”字的笔画爬升,渐渐在空中聚成人影。
是文成公主的身影。青绿色的宫装在金粉中飘动,回鹘髻上的金步摇叮咚作响,她手中正捧着卷打开的兵书,书页上的《弩阵篇》与王玄策掌中的残经完全吻合。“八千伏仇兵已过象泉河。”公主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天竺象兵在王城外围布防,阿罗那顺藏在宫城地宫。”她指尖轻抬,金粉组成的手臂指向东南方,那里的云层突然裂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