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就在眼前。”
“而‘点石成金’之术,则在……”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眼,四周,那一张张,充满了各种情绪的脸。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严嵩的身上。
嘴角,微微上扬。
“……在人心。”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从苏明理的口中吐出,却像三块无形的巨石,砸入了在场每一个“聪明人”的心湖之中,激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严嵩那双古井无波的老眼,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挺直了那微微有些佝偻的腰背,原本扶着轿夫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
徐阶的心,则“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孩子,他……他竟然真的敢,当着天子与满朝文武的面,去触碰那个最危险,也最根本的话题!这不是献宝,这是在宣战!
而站在高坡之上的沈炼,那只握着刀柄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只独眼中,闪过了一丝,混合着惊骇与了然的,复杂光芒。
‘魔鬼’。
他心中,那个模糊的答案,似乎,正在变得清晰。
嘉靖皇帝,微微一怔。他显然,没有立刻理解这三个字背后,那波涛汹涌的机锋。他只是觉得,这个回答,很“玄”,很符合他心中,对“小真人”的想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哦?在人心?”他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先生此言,有何深意啊?”
苏明理,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转身,面向那块,静静躺在黄土圈中的,灰黑色水泥砖。
“陛下,诸位大人,各位乡亲。”他的声音,通过几个被巧妙安放在场地四周的,铁皮扩音筒的共鸣放大,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在我向陛下,展示这第一件‘神器’之前,学生,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一座房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简单得,近乎于白痴。
人群中,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哄笑声和回答声。
“那还用问?当然是地基了!”一个看起来像工头的人,扯着嗓子喊道。
“不对!是房梁!没有好房梁,地基再稳,也得塌!”另一个木匠模样的人,立刻反驳。
“是银子!没银子,说啥都白搭!”一个商人打扮的人,引来了一片赞同的笑声。
嘉靖皇帝,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面。他觉得,苏明理的这个开场,很有趣。
苏明理,静静地,等着下方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然后,他才摇了摇头。
“你们说的,都对,也都……不对。”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能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倾听的魔力。
“一座房子,最重要的,不是地基,不是房梁,也不是银子。”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而是,‘想法’。”
“是那个,在所有工匠,动第一铲土,砍第一棵树之前,就已经在营造师的脑海中,构建完成的,那个‘想法’!”
“有了‘想法’,我们才知道,地基要打多深,房梁要用多粗的木料,需要花多少银子。”
“这个‘想法’,便是房子的‘魂’。而我们眼前的这些砖石木料,只是它的‘体’。”
“格物之学,要做的,便是将这个‘魂’,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精准,与强大!”
他的一番话,将一个简单的营造问题,瞬间,提升到了哲学的,“魂体之辩”的高度。
下方的百姓,听得是云里雾里。
但那些文官,尤其是徐阶,脸色,却瞬间变了!
他听懂了!
苏明理,这是在偷换概念!他是在用“营造”作比,来暗喻“治国”!
那所谓的“想法”,不就是治国的“理念”吗?所谓的“魂”,不就是立国之“道”吗?
而他口中的“格物之学”,便是那个,能够让“魂”,变得更强大的,全新的“道”!
他这是在,挑战儒家经义,那无可撼动的,独尊地位!
“狂悖!简直是狂悖之言!”一名都察院的御史,终于按捺不住,排众而出,指着苏明理,厉声喝道,“圣人经典,早已为我大周,立下了万世不易之‘魂’!你一黄口小儿,安敢在此,妖言惑众,以工匠之末技,比附治国之大道?!”
这名御史的呵斥,如同一个信号。
立刻,便有数名以清流自居的官员,随声附和。
“请陛下,治此子,蛊惑圣听之罪!”
“格物,乃是玩物丧志之学!岂能与圣贤之道,相提并论!”
一时间,群情激奋。
严嵩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翘了翘。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让苏明理,陷入天下读书人的,汪洋大海之中。
然而,面对着千夫所指。
苏明理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