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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的空气阴冷而潮湿,带着腐烂落叶和湿润泥土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杨辰的动作轻得像一只狸猫,脚下的软土将他的脚步声尽数吞没。他没有急于寻找藏身之处,而是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野兽,用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去熟悉这片陌生的猎场。
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在林地上摇曳不定,制造出无数真假难辨的阴影。他背靠着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粗糙的树皮摩擦着他的后背。他闭上眼睛,倾听着周围的声音。风穿过树梢的呜咽,不知名虫豸的低鸣,远处江水拍打岩石的节律……这些声音构成了一曲自然的交响,而任何不属于这首曲子的杂音,都将是刺耳的警报。
他选定的位置,是一处小小的洼地,位于那条唯一能通向水湾的林间小径旁。一棵巨大的橡树横倒在地,腐朽的树干上长满了青苔和菌类,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他只需要蹲伏在树干之后,就能完美地将自己融入这片墨绿色的背景中。
杨辰俯下身,用手掌拂去藏身处地面上的干枯枝叶,以免在关键时刻发出致命的声响。他将那柄用破布包裹的长剑解开,冰冷的剑身在昏暗的林光下泛着幽微的寒意。他握住剑柄,身体微微下沉,模拟了一次暴起前冲的动作。那股源自“初级勇武卡”的力量,如同蛰伏的猛兽,在他的四肢百骸中安静地流淌,等待着被唤醒的瞬间。
他很平静,心中没有杀戮前的亢奋,也没有对未知的恐惧。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是水湾里那叶小舟上的身影。萧美娘正蜷缩在那里,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将自己所有的信任与安危,都交托在了他的手上。这份沉甸甸的托付,便是他此刻所有冷静与果决的源头。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时间在寂静的等待中缓缓流逝,久到杨辰几乎感觉自己已经和身后的那截朽木融为一体。
终于,一阵轻微的马蹄声,伴随着含混不清的交谈声,从林道的另一头传来。
来了。
杨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身体压得更低,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树干的缝隙,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两个身影骑在马上,出现在林道的拐角处。他们正是冯石派出的那两名心腹骑兵。连日的追踪让他们显得有些疲惫和不耐,身上的甲胄也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妈的,真能躲!这鬼地方,跟个泥鳅似的,钻进水网里就找不着了。”其中一个脸颊瘦长的骑兵勒住马,抱怨道。
“急什么,跑不了。”另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骑兵四下张望着,眼神里带着几分轻慢,“校尉说了,他们是往历阳去的。只要方向没错,早晚会露头。你看,这不就断了线索?八成是把船藏在附近哪个旮旯里了。”
“这片水湾看着就可疑。”瘦脸骑兵用马鞭指了指杨辰他们藏船的方向,“走,过去看看。要是真藏在那,咱们也算交差了。抓回去,管他是不是,先打个半死再说。”
他说着,便要催马前行。
“等等。”壮硕骑兵却拉住了他,指了指茂密的林子,“这林子不对劲,太静了。你我下马,一人一边,包抄过去。那渔夫有点邪门,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人显然比他的同伴要谨慎一些。
瘦脸骑兵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一个打鱼的,能翻出什么浪来?咱们两个在军中,哪个不是以一当十的好手?还怕他不成?”
话虽如此,他还是翻身下马,将缰绳系在旁边的一棵树上。壮硕骑兵也跟着下了马。两人一左一右,拔出腰间的佩刀,分头向水湾的方向包抄而来。
他们的动作很标准,是军中标准的索敌阵型。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渔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