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于死寂中聆听规则

绝对的寂静,再次成为第七矿星地底遗迹的主旋律。

但这寂静,与之前被“禁绝争斗”律令压制下的死寂截然不同。那是一种饱含“存在感”的寂静,仿佛万物各安其位,遵循着某种新被厘清的、更加精密的秩序。空气中混乱的能量辐射变得温顺,如同被驯服的野兽,沿着无形的轨迹缓缓流淌。遗迹深处那“心跳”般的古老波动,不再狂暴,而是化作低沉、稳定的韵律,如同一位沉睡巨匠均匀的呼吸,与这片重新被“定义”的空间和谐共存。

杨玄胤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异常清明。

身体的剧痛依旧无处不在,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未愈的伤口,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生机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回归。断裂的骨骼被一股无形的、蕴含着“界定”与“秩序”力量的气息包裹、接续;破裂的内脏被温和的能量滋养,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枯竭的经脉中,微弱的真元开始重新滋生,虽然远未到能够运转周天的程度,却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

这一切,并非源于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也非星璇或阿尔法的辅助——他们此刻也保持着极致的静默,似乎在适应这全新的、被更高意志笼罩的环境。这修复的力量,主要来自于外部,来自于那尊“定义者”投影降临后,与此地遗迹产生的某种协同效应。

他的血脉印记,如同一个精密的接收器,被动地汲取着这片空间中弥漫的、温和的“界定”之力,并将其转化为最本源的生机,修复着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

他无法动弹,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同时,将全部的心神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感受之中。

他“听”到了规则的细语。

不再是之前施展《裁定剑典》时,那种需要他以意志强行去“命令”、去“界定”的艰难感。此刻,规则仿佛活了过来,以一种更加直观、更加本质的方式,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他能“听”到空间中能量粒子流动时,与那无形秩序之网摩擦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他能“听”到脚下黑色石材中,那些古老纹路残留的、关于“坚固”、“承载”、“隔绝”等概念的微弱回响;他甚至能模糊地“听”到,自身血脉印记与星空中的“定义者”投影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共鸣通道中,流淌着的、关于“存在基石”与“秩序初源”的宏大信息流。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他不再是规则的挑战者或利用者,而是变成了一个安静的聆听者,一个学生,在一位无声的老师面前,学习着宇宙最基础的语法。

《裁定剑典》中许多以往晦涩难懂、只能凭借直觉和蛮力去触碰的篇章,此刻在这环境的映照和下,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他明白了,“裁定”并非仅仅是蛮横地修改现实,其更深层的精髓,在于理解规则的构成,沟通秩序的本源,然后才能进行有限度的、符合某种更大“道理”的引导与界定。

他之前对抗墨渊时,那干扰其道则的惊人之举,本质上并非他“裁定”了道则,而是他的血脉印记,引动了遗迹中残留的、同源的“界定”之力,短暂地“混淆”了那道则与墨渊之间的联系,使其失去了特定的“指向性”,回归了原始的能量状态。

那不是创造,也不是毁灭,而是……拨乱反正?或者说,是将其暂时“还原”到了未被个人意志完全“定义”的初始阶段?

这个明悟让他心神剧震。父亲所拥有的【根源裁定】权柄,其可怕之处,恐怕远不止于表面上的言出法随,更在于其对宇宙底层规则“定义权”的掌控!

时间在这深沉的感悟中悄然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数个时辰,杨玄胤感觉到身体的修复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阶段。虽然依旧重伤,但至少性命无虞,并且恢复了对身体最基本的掌控力。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残破的黑色遗迹,但此刻在他眼中,却已截然不同。那些断裂的石柱、坍塌的墙壁、模糊的纹路,不再只是冰冷的死物。他能看到它们内部残留的、微弱却坚韧的“存在”之力,能看到它们曾经承载的、某种宏大秩序的痕迹。

他甚至能隐约看到,空气中弥漫着无数细密如蛛网、闪烁着极淡微光的“规则之线”,它们构成了这片空间稳定的框架。而之前那“禁绝争斗”的律令,以及后来“定义者”修订后的更精密的秩序,就像是覆盖在这基础框架之上的、不同层级的“应用协议”。

“星璇,阿尔法。”他在脑海中轻声呼唤,声音依旧虚弱。

“在。”星璇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庆幸,“主体生命体征已稳定,脱离危险期。外部高维干涉力量正在持续辅助修复,效率远超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