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站在擂台上。

浑身浴血，作战服破烂得跟抹布似的，左臂那胡乱包扎的布条早就被渗出的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脸上没一点人色，白得跟纸一样，只有嘴唇因为紧咬着，透出点不正常的青紫。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痂，呼吸沉重得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胸口和左臂的伤口钻心地疼。全身上下，大概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活气——里面烧着两团冰冷的火，死死盯着对面的对手，像是要从对方身上剜下块肉来。

整个“圣辉角斗场”，在他掀开帘子、踉跄着踏上擂台的那一刻，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数十万人的场地，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这他妈哪是来比赛的？这分明是从哪个血肉磨坊里刚爬出来的！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巨大的哗然和惊呼如同海啸般爆发开来，几乎要掀翻角斗场的穹顶！

“我靠！萧一！他……他还活着？”

“这他妈是经历了什么？被人围殴了吗？”

“一身都是血！你看他胳膊！”

“这样子还打什么比赛？赶紧送医院啊！”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解说席上也乱成了一团，两个解说员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了：“萧……萧一选手……他……他确实抵达了赛场……但是……诸位观众也看到了……他的状态……非常非常不理想……这……这简直难以置信……”

萧一对所有的惊呼、议论、乃至同情怜悯的目光，统统无视。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对面的对手身上，集中在自己几乎要散架的身体里那最后一点支撑着他站在这里的力量上。

他的对手，早已在擂台另一端等候。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子，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他穿着一身极其华丽、镶嵌着金色纹路和宝石的纯白色神思者圣袍，袍袖宽大，却丝毫不影响其行动间的优雅与沉稳。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常见的战锤，而是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流动着温和却蕴含庞大力量光芒的十字架形权杖。他的面容俊美得近乎完美，金色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碧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的圣水晶，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审视，以及一丝……难以理解的动容，看着狼狈不堪的萧一。

萧一认得他。或者说，来之前紧急恶补的八强资料里，有这位的详细介绍。

圣廷“神子”，尤利西斯·圣·诺拉。

据说是当代教皇的亲传弟子，内定的接班人之一。拥有最纯净的圣光亲和体质，主修神思者体系中偏向攻击与净化的“审判”流派，实力深不可测。是圣廷高层，尤其是保守派和传统势力力捧的、象征着“正统”与“神眷”的旗帜。

在很多人看来，尤利西斯和萧一这场八强战，是“正统”与“异端”、“神眷”与“平民”的正面碰撞。所有人都期待着这场龙争虎斗。

但没人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开场。

尤利西斯看着萧一，那双纯净的蓝眸中，惊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没有立刻摆出战斗姿态，反而微微蹙起了他那好看的眉头。

裁判，依旧是那位阴魂不散的“清道夫”低级审判官，他看着萧一这副鬼样子，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脸上还是那副死人表情。他上前一步，例行公事般问道：“萧一选手，你是否确认可以继续比赛？你的状态……”

“可以。”萧一打断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缓缓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湛蓝色的拳套上，微弱的圣光艰难地亮起，表明着他的态度。

就算爬，他也要爬完这场战斗！这不仅是为了晋级，更是一种姿态，一种对那些躲在暗处下黑手的杂碎最直接的回应！

裁判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温和，却带着天然威严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角斗场：

“裁判，请稍等。”

开口的，是尤利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