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内,喧嚣与热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
灯火依旧,人声却戛然而止。
刘季,或者说刘邦,那双看似醉眼惺忪的眸子里,此刻精光毕露,如鹰隼般死死锁住角落里那个气度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年轻公子。他摇摇晃晃走来的身形看似不稳,但每一步都踏得极重,像是在用脚步丈量着自己的地盘,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他将那只盛满浊酒的粗陶大爵,重重顿在江昊的案几上。
酒水泼洒,溅湿了光滑的木面,也溅起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位兄台,看着面生得很啊。”
刘邦咧着嘴,笑容豪迈,眼神却带着刀子般的审视,“不知是何方神圣,来我这小小的沛县,有何贵干呐?”
他身后的樊哙,已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狗腿,蒲扇般的大手按在了腰间的屠刀上,一双环眼瞪得如同铜铃。夏侯婴等人也纷纷起身,隐隐将江昊这一席围在了中央,气氛剑拔弩张。
整个酒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萧何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既怕刘季的莽撞得罪了这位深不可测的贵客,又隐隐期待着,想看看这位故友的故人,究竟会如何应对。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面对这近乎挑衅的质问,江昊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刘邦。
他只是用那柄温润的玉骨折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仿佛在听一曲无关紧要的乡间小调。那份从容与淡定,本身就是一种最极致的蔑视。
卫庄那深渊般的眸子微微一抬,仅仅是一道目光,就让樊哙那即将拔刀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寒意让他如坠冰窟。
“主上……”卫庄的声音低沉如冰。
江昊的折扇停了。
他终于缓缓抬起头,目光却越过了身形高大的刘邦,落在了他身后,那个满脸局促与忧虑的萧何身上。
“萧君,不必紧张。”
江昊的声音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朕此来,并无恶意。”
他顿了顿,放下酒杯,淡然道:“受故人所托,来寻一位能安邦定国的国士。”
此言一出,刘邦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哈!国士?!”
他一拍大腿,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指自己,又划过身后的樊哙、夏侯婴等人,对江昊豪气干云地说道:“兄台,你这可真是问对人了!国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刘季,连同我这些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袍泽,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只要兄台有眼光,肯投效于我,待我刘季得了天下,别说封侯拜将,便是与我共坐江山,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