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残花败柳与新鲜脸色

周围是嘈杂的人声、碗筷碰撞声和吸溜面条的声音。

邱莹莹没有立刻动筷,她伸出被劣质键盘磨得有些粗糙的手指,指尖轻轻划过起司蛋糕那光滑冰冷的塑料外壳,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触碰。她叹了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闹:“我发现现在比读书那会儿穷多了。一个月四千块,听着不少吧?去掉房租一千五,水电燃气网费手机费小五百,交通卡充三百,每天吃饭省着点算三十,一个月九百,这就三千二了!剩下八百块,买点日用品、姨妈巾,再报个周末的会计培训班…关关,我的工资卡,每个月都在负数边缘疯狂试探啊!”她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要不是我爸每月都给我接济一点,我下班连出门都不敢了。读书的时候,谁会把‘大娘水饺’当成改善生活的大餐啊?现在呢?这钱…都去哪儿了呢?”

关雎尔默默听着,小口咬着寿司里的蟹棒,鲜甜的味道在嘴里有些发苦。

她用力咽下去,声音闷闷的:“我…也一样。我都不敢进商场了,进去就是纯观光,只看不买。标签上的数字看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可是我们都工作了…再跟爸妈伸手要钱,真的…特别特别不好意思。”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了下去,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发红的眼眶。邱莹莹爸爸的接济是明面上的,而她妈妈隔三差五寄来的包裹里,总是不动声色地塞着几件当季的新衣,这份体贴的“接济”,让她同样背负着沉甸甸的心理负担。

“你不一样,关关!”邱莹莹猛地吸了一大口奶茶,冰凉的甜腻液体滑入喉咙,“你们那种行业内世界排名前几的外企,多正规啊!好好干,熬过新人期,明年工资肯定噌噌涨。不像我,在小破私企,老板画的大饼都馊了,我看不到丁点前途,只能把全部希望都押在注会考试上。”她放下奶茶杯,塑料杯底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样的…”关雎尔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盛满了真实的焦虑,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我们那儿,新人淘汰率是20%…我们这一批进去的,绝大多数都是顶尖名校的尖子生,海归硕士也不少。我呢?”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一个排不上号的普通本科毕业生…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真怕哪天就被HR约谈,然后卷铺盖走人。这太有可能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的HR总监有多看重学历背景,他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名校出身,至少证明智商和毅力是经过残酷筛选的’。在他眼里,像我这种学校出来的,大概早就被贴上‘智商毅力双欠费’的标签了吧?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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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爸他不懂啊!”邱莹莹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哽咽,眼眶迅速泛红,“我今天又跟他提想回老家考公务员的事儿,他还是不答应,说什么魔都机会多。可是关关,你告诉我,我在魔都待着,前途在哪里?一年不吃不喝,才够买郊区两平方米的鸽子笼。要是回老家,考个公务员,安安稳稳的,现在也不至于活得这么斤斤计较,连吃顿水饺都要算计吗?”她的声音颤抖起来,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爸今天…今天又给我打了五千块…我看着手机银行的短信提醒,心都碎了…我好歹…好歹也算个独立女性吧?都二十好几了,还在打‘伸手牌’,我…我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可我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我真怕这样下去,哪天我就伸手伸得理所当然了。”

关雎尔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邱莹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感同身受,却又笨拙地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伸出手,越过油腻的桌面,紧紧握住邱莹莹冰凉微颤的手。“莹莹...”她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别哭,会好的。只要我们努力,再努力一点,再熬一熬,总能看见光吧?就像我们总能等到准时下班一样?”她自己都觉得这个比喻苍白无力,但这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鼓励。

邱莹莹用力吸了吸鼻子,肩膀猛地一抖,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软弱都甩开。

她抬起头,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脸,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劲儿。

她冲关雎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着嗓子道:“没事!破秋天,忒他妈容易伤春悲秋了!眼泪流出来就好了,吃饭!”她拿起筷子,对着碗里的饺子发起进攻,仿佛那饺子是万恶的资本家,狠狠咬下去。

但气氛终究是沉郁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吃着各自碗里的水饺,香甜的奶茶也变得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