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不安地刨着泥地——六村尽失,镇门已破,他们只能赌这条平时走货的外壕沟小路。
“冲!”
他一声低吼,率先催马。
狼头盔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却闪着孤注一掷的狠光。
三十步、二十步……
眼看就要扎进雾与夜色交界的缝隙里。
他甚至已经看见东河浅滩上反光的碎冰——那里是生路。
“扑棱!”
一声极细的草绳断裂声被马蹄盖过,紧接着是木桩弹起的闷响。
灰狼座下的黑马陡然失重,前蹄陷进被枯叶盖住的暗坑,脖颈狠狠撞上横绷的麻绳。
马身像被折尺折断,轰然前扑。
灰狼整个人被甩出去,胸甲先着地,狼头盔“当”一声撞飞,牙齿啃了满嘴冰碴与沙砾。
世界在耳边嗡鸣,他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却顾不上疼,挣扎着要爬起:
“别停——冲——”
话音未落,身后已是一片人仰马翻。
绊马索不止一根,连环挑起,像夜色里骤然收紧的蛛网。
轻骑本来就把队形压得紧密,此刻马踵相绊,骨裂声、铁甲撞击声、战马惨嘶声混成一锅。
有人被压在马腹下,仍本能地伸手去抓缰绳;
有人落地顺势滚到路旁的沟里,刚抬头,就被一支冷箭钉在泥壁上。
灰狼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撑着半截身子,看见前方雾中慢慢亮起一排幽暗的火点——
火把被风压得低低的,照出燕赵弩手半蹲的剪影,也照出他们箭槽里那一簇簇淬了月光的铁翎。
“男爵!”
贴身校尉一瘸一拐扑过来,右腕以奇怪的角度耷拉着,
“东口被封死了,退吧!”
灰狼甩开他,踉跄两步,去捡掉在泥里的马刀。
刀身沾了水,握柄冰得刺骨,他却像攥住最后一块浮木,喉咙里挤出嘶哑的低吼:
“黑猫……还在镇里……我得搬救兵……”
他抬头,狼头盔不知滚到哪里,披头散发。
额角划开的口子血顺着眉骨往下淌,把右眼糊成一片赤红。
可那只仍睁着的左眼,却像被逼到悬崖边的野狼,亮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