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区。
一次选举不会让吞吐着土石的庞大机械暂歇半秒……黑烟直上,今天无风,是个闷热的天气。
整个矿区的地面只有沉寂,焦土连片,没有活物的影子。在轨道上运行的车辆装载着数十吨重的土石,来到指定的地点倾泻,接着在自动程序的指引下回转。
矿区被连绵不断的铁丝网圈起——当初建造这里时高墙和通电的铁线圈还是必备的保全手段,如今风化锈蚀的铁丝网也承受不起电流了。其实无所谓,除了监工的那部分,没有活人能从这里走出来。
现在周边的哨塔中是有人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盛事之前还是得做做样子。
从矿区上方俯瞰远眺,坑洞边缘矗立着处理站,吊索紧绷垂下,吊箱循环往复地在地面和地底之间运送矿产。
地底到底有多少“人”?恐怕只有拥有经营权的人清楚。矿坑仿佛一个永远不知餍足的黑洞,吞下一车又一车劳工,后来是死囚,现在是不死者。他们进去了,被黑洞吞没,再也不出来。
或者说,再也不完整地出来。
一直在工作的不仅仅是矿车和塔吊,分片区的焚烧炉日以继夜冒出烟雾……和工业设备不同的烟雾。那里的燃料是人的骨殖,灰烬会被统一填埋。当然也有许多人没有被烧,或者无声无息地被小型坍塌掩埋,或者消磨成白骨之后散架在没有光亮的角落……
很难说哪种方式才算入土为安。
玉维真灰头土脸地从地底爬出来的时候情绪还勉强称得上稳定,等到往矿车里爬再转坐吊厢、还要沿着矿区边缘大绕小半周才能找到一个出去的间隙,他的怒火已经昂然待发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落脚地把自己清理干净……哨塔中的看守人员像瞎了一样完全没注意到有个活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矿区中出来,他们很快就为这事损失了一辆代步车和一些清水。
玉维真只来得及洗了把脸。
他开车直奔下城区,脸色凝重。如果张天心在他身边或许会把这种凝重视作时局的压力,实际上,玉维真只是嫌身上太脏了。
土石,机油……在他干净的脸庞之下,固执地黏着在衣物表面,简直让头和身躯看上去如同两个人拼起来的。
他毫不犹豫地丢掉了自己那双看不清原先颜色的鞋,踩着一双明显不合脚的军用胶鞋开车。马达声轰鸣掠过唯一的一条入城通道,这时终于有人如梦初醒般发现,土路上疾驰的是他们的军备。
“谁走了?”
“这时候离岗申请不都停报了吗?谁给批过的?”
通讯频道里一沟通对齐颗粒度之后,哨兵们终于觉察出不对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玉维真绝尘而去,毫不在意有人在背后拉起了警报。
警觉点好,也到了该提高警惕的时候。
今早张天心醒来时就感到忐忑不安。不,他一整夜都休息得不算好。按理说他不应该被第六感什么的左右自己的行为,可出门上班的脚步怎么都迈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