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贵妃见王玉瑱轻易化解了先前的机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王家兄弟重情重义,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朝廷法度,官员铨选,终究不是儿戏。
听闻今兄在考功司为公子友人一事,可是动用了不少关系,牵连了不少官员。这般行事,虽是为友出头,难免也落人口实,说王家……以权谋私呢。”
此言一出,立于一旁的王珪心头猛地一沉。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脱胎换骨”后的二儿子了,对皇权缺乏根深蒂固的敬畏,行事自有章法,断然不会忍受这等指摘。
果然,王玉瑱并未如寻常臣子般惶恐请罪,他抬起眼,目光清正,直接望向韦贵妃,声音清晰而平稳:
“贵妃娘娘教诲的是。不过,臣相信,若是母仪天下、贤德如长孙皇后仍在世,见小辈们因琐事生出龃龉,定会慈心调和,寻一个既不伤朝廷体统,又能全了情分的两全之法,而非一味责难一方。”
他不等韦贵妃反应,随即转向御座上的李世民,语气忽然带上了几分深切的追忆与感伤:
“陛下,臣还记得五年前宫中年宴,臣蒙陛下与文德皇后不弃,当庭赋诗,皇后娘娘还笑言臣的诗句有‘凌云之气’……恍如昨日,不想如今竟已天人永隔。
小臣斗胆,恳请陛下允准,让臣去昭陵为文德皇后祭扫一番,略尽晚辈孝心,以慰娘娘当年赏识之恩。”
这一番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荡起层层涟漪。
韦贵妃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温婉笑容骤然僵硬,嘴角微微抽动,几乎难以维持。
王玉瑱搬出已故的文德皇后,这一招既高明又犀利,直接抬高了格局,更触及了陛下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果然,李世民的神情明显动容,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追忆与痛楚。
他自然记得,他的观音婢在世时,确实多次赞赏过王玉瑱的才情与赤子之心,甚至曾私下笑言,若非王玉瑱早已与崔氏有婚约,真想招为驸马……往事历历,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殿内一时间陷入沉默,方才那暗流涌动的交锋气氛,瞬间被一种沉郁的哀思所取代。
李世民看着殿下身形挺拔、目光恳切的王玉瑱,又瞥了一眼旁边笑容勉强的韦贵妃,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失去了再看戏的兴致。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澹漠:“好了,此事不必再议,到此为止。玉瑱,你的请求,朕准了。”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许:“眼看便是岁末,你且先回家中,与父母兄弟好生团聚,过个安稳年。
待年节过后,你便代朕去昭陵探望一下观音婢吧……她生前最是欣赏你的诗才,莫要让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