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兰深深一礼,转身离去。步出养心殿时,天边已泛起微光,晨风拂面,吹散了她眉间数日阴霾。
景仁宫内,烛影摇红,铜镜如水,映出宜修端坐的身影。她正对镜梳妆,指尖轻抚玉簪,动作从容,仿佛外界风雨皆与她无关。殿内第一次焚着幽静的沉水香,袅袅如烟,缠绕在雕花梁柱之间,却压不住那自外头渗入的、隐隐的寒意。
忽闻帘响,剪秋疾步而入,裙裾带风,面色惨白如纸,脚步踉跄,几乎跌倒在青玉砖上。她扑跪于地,声音颤抖,字字如冰:“主子……不好了!皇上……皇上已下旨严查流言,手段狠厉,前所未有!”
她喘息片刻,眼中有惊惧翻涌:“浣衣局三个老嬷嬷,当场杖毙,尸首都未及收殓,便被拖去了乱葬岗,就连那里新任的总管太监被革职,即刻发配暴室服役,永不得复用。”
“寿康宫那边……”剪秋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两位太妃被勒令闭门思过,半年内不得踏出宫门一步,年俸全数罚没,连宫里的宫人用度都削减了三分。”
她顿了顿,喉间像是堵着什么,声音几近哽咽:“还有寿定太妃万琉哈氏……就因为她语涉纯元皇后,竟直接被皇上赶去了热河行宫!现在估摸着,车马都快出了京城了!”
宜修端坐在镜前的身子猛地一僵,手中握着的玉梳停在发间,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悚:“万琉哈氏?她是履郡王胤祹的生母啊。皇上虽素来不喜胤祹,可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主子,这您还不明白吗?”剪秋急切地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前儿个皇上才刚复了胤祹多罗履郡王的位分,本是给了几分体面,可万琉哈氏偏在这时候不知收敛,说出诋毁先皇后的话来——皇上这是忍无可忍,借着她这个例子,杀鸡儆猴呢!”
宜修的指尖微微颤抖,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素净端庄,可眼底的寒意却愈发浓重。
剪秋还在往下说,声音里的恐惧越来越深:“还有礼部侍郎……就因为上折构陷妃嫔、妄议宫闱,被皇上申饬后即刻革职,还着三法司会审,如今已押入天牢,连家眷都被软禁了……主子,咱们的人,一个都没保住,全数落网,连半句辩白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