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得可怕,只有铜漏的滴答声在耳边回荡。年世兰撑着身子下床,脚刚沾地便一阵虚软,连忙扶住梳妆台。铜镜里的女子面色苍白,眼下泛着青黑,鬓边的银簪也失了光泽,早已没了往日华妃的明艳。可那双丹凤眼里,却燃着不甘熄灭的火焰——她不能再重蹈覆辙,不能再任人摆布。

她指尖划过镜沿,忽然想起周宁海。从前有他在,翊坤宫的大小事务从不用她费心,宫里的眼线、宫外的消息,他都能打理得妥妥帖帖。可如今,心腹尽失,剩下的常乐几个太监资历尚浅,颂芝忠心却不够机敏,她只能靠自己,在这深宫暗巷里,一步步找出生路。

不知等了多久,殿外终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世兰猛地抬头,见颂芝掀帘进来,发髻散乱,衣襟上沾着尘土,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皱巴巴的荷包,脸色又急又白,像是跑了很远的路。

小主,

“小主!有消息了!”颂芝扑到年世兰面前,声音都在发颤,“奴婢找了好几个内务府的人,都不肯说。最后实在没办法,把您前年赏我的那支累丝银钗当了,换了几两银子,才买通了个贪财的老内监!”

她喘着粗气,扶着年世兰的手臂,语速飞快:“那内监说,三个月前,端妃宫里的吉祥特意找了肃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又塞了内务府副总管陈道实不少好处,求着把肃喜调到翊坤宫来!”

“吉祥?”年世兰的心猛地一沉。她记得这个宫女,当年自己因失子之痛,杖责端妃宫里的人,吉祥便是其中一个,后来听说被端妃保了下来,没想到竟成了端妃的爪牙。

颂芝还在说着,语气里满是急切:“那内监还说,肃喜是直隶人,家里穷得叮当响,老母亲卧病在床,就靠他在宫里当差的月钱吊着命……”

“月钱吊着命……”年世兰喃喃重复着,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在心头成型。端妃定是拿肃喜老母的性命做要挟,许他重金,让他带着火石火油去烧碎玉轩,再嫁祸给她!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即便念及旧情,也绝不会饶过她这个“妒妇”。

“小主,这可怎么办啊?”颂芝急得直跺脚,“肃喜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拿着咱们翊坤宫的月钱,竟帮外人害您!”

年世兰却忽然冷静下来,眼底闪过一丝厉色:“慌什么?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底细,咱们就有办法应对。”她转头看向殿外,扬声道:“常乐!”

很快,一个身材高瘦的太监快步进来,躬身行礼:“小主有何吩咐?”

“你带两个得力的兄弟,去偏殿把肃喜捆来。”年世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记住,动作要轻,别惊动任何人。他若敢反抗,就说本宫有要事问他,再敢声张,便先卸了他一条胳膊!”

常乐虽心有悸悸,却也不敢多加询问,急匆匆地领命离去。颂芝静立于旁,目睹年世兰那镇定自如的神态,心中的慌乱竟然减轻了几分——她心中暗想,自家的小主似乎脱胎换骨,不再是往日那个只懂争宠的华妃,而是添了几分掌控全局的杀伐决断。

没过半炷香的功夫,殿外传来轻微的拖拽声。年世兰抬眼,见常乐带着两个太监,把五花大绑的肃喜拖了进来。肃喜嘴里塞着布条,满脸惊恐,瞪着眼睛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极了困兽。

年世兰缓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把他嘴里的布条拿了。”

常乐上前扯掉布条,肃喜当即哭喊起来:“小主饶命!小主饶命啊!奴才什么都没做,求您开恩!”

“没做么?”年世兰轻轻俯身,玉指一勾抬起他的下颌,逼迫他仰视自己,“吉祥寻你之际,承诺了你二十两纹银,要你携带火石火油,焚毁碎玉轩,且言明是本宫之命——此事,你敢否认未行?”

肃喜的脸瞬间惨白,哭声戛然而止。他瞪着年世兰,眼里满是震惊,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小主……小主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