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甲马,额角微微见汗,却是精神奕奕:“哥哥,幸不辱命,人带来了!”
在他身后,李福和王家兄弟几人脸色发白,脚步虚浮,显然还没从戴宗那日行千里的神行法中缓过神来。
李福扶着墙,咧嘴笑道:“俺的娘诶!戴宗哥哥这法术,真真是…腾云驾雾一般!只听耳边呼呼风响,两边房子树木嗖嗖往后倒,脚不点地,身不由己就到了!过瘾,真过瘾!”
这几人是最初从西溪村就跟随刘备上梁山的乡勇,历经大小阵仗,早已不是当初的泥腿子农户。
如今个个眼神精悍,行事干练,已能独当一面。
刘备将他们调来,正是要借助他们逐渐磨练出的能力,协助施恩,真正将快活林这块宝地,经营成梁山在孟州的耳目与财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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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在梁山暗中扶持下,施恩主管经营庶务,李福等人协理,武松则以赫赫威名震慑四方。
往来商旅皆按值抽成,明码实价,再无盘剥滋扰,快活林竟比往日更加井然有序,生意蒸蒸日上。
武松因打虎与醉打蒋门神的事迹,被众人尊为武都头,于孟州声名鹊起。
然而风光之下,这位铁打的汉子却陷入更深迷茫。
他亲眼所见,张团练乃至施恩之父老管营,这些明面上的父母官,暗地里竟皆行敛财之事。
这与武松心中非黑即白,法理为尊的信念格格不入。
这日,他闷闷不乐地寻到刘备倾诉:“哥哥,如今我们守着这快活林,抽取商旅钱财,与那蒋门神盘剥百姓,有何分别?”
刘备看着武松困惑痛苦的眼神,轻拍他坚实臂膀,叹道:“二郎须知,世间黑白,从非泾渭分明。蒋门神取财害民,我等取财安民。他用这钱养打手行凶,我用这钱养兄弟活命,为贫苦者寻条生路。”
他握住武松的手,语重心长:“在这浊世行走,难免弄脏手,却万不可脏了心。凡事有兄长在,多看多思,莫要因一时意气,堕入奸人彀中,令亲者痛,仇者快。”
武松看着刘备真诚而关切的眼睛,虽未能完全理解这其中的复杂。
但他坚信一点,兄长是绝不会害他,听兄长的,准没错。
武松将这番话牢牢刻在心里,重重点头:“哥哥教诲,武松记下了!”
……
武松坐镇快活林,凭着威名与一身煞气,倒也无人敢来生事,日子过得平静。
谁知这日,孟州张都监竟派了两名亲随,持着大红拜帖,指名相邀。
“武都头,孟州兵马都监张蒙方大人久闻英名,特命小人前来,请都头往州城一叙。”
张都监乃是牢城管营顶头上司,武松推脱不得,只得怀着一丝疑虑随行。
都监府内,武松本以为要受一番居高临下的审视。
不料张蒙方并未端坐高堂,反亲自在二堂迎候。
他年约四旬,面容儒雅中透威严,毫无上官架子,一见武松便扶住他欲行礼的手臂,连声称赞。
“好!果然一表人才,英雄气概!武松啊,你在景阳冈拳毙大虫,为民除害。在阳谷县为兄雪冤,其情可悯。虽一时失手触法,然本性忠直,勇武过人,正是迷途知返的豪杰典范!似你这等人物埋没草莽,实乃我大宋朝廷之失!”
这番话说得恳切异常,句句敲在武松心坎上。
他何曾受过这等朝廷命官如此推崇?一时间,胸中块垒竟有消融之势。
更让武松意想不到的是,张都监随即大手一挥,竟当场委以重任。
“我都监府兵马提辖一职空缺已久!此职非同小可,非真英雄不能胜任!武松,我已决意,明日便向州府行文,力荐你担此重任!”
这已非简单的赏识,而是明白无误的栽培,一旦举荐成功,武松便一跃成为州府认可的武官,权责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张蒙方更特意安抚道:“施管营那边,你也不必为难。本官自会亲自修书,向他说明此乃为国举贤,他定能理解。你安心留在州城,静候佳音便是。”
最让武松动容的是,张都监常邀他私下叙话,推心置腹:“二郎啊,你那兄长确是江湖上难得的人物,重情重义。但江湖终是江湖,非久居之地。以你之才,天生该在庙堂建功立业,岂能长久埋没草莽,空负了这一身本事抱负?”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击着武松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与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