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圣佩德罗港废弃码头。2002年8月的海风,裹挟着浓烈的铁锈与咸腥,像是无数只无形的手,蛮横地撞在搭满巨大绿色幕布的摄影棚外墙上。棚内,人造的加勒比海风暴正在酝酿,鼓风机嘶吼,卷起干燥呛人的尘土。
约翰尼·德普踩着那双永远也站不直似的、沾满泥泞的破旧皮靴,腰间除了那柄标志性的佩剑,还极不协调地挂着一串从道具组顺来的大蒜头,随着他的步伐滑稽地晃荡。
他捻着鬓角精心编织的小辫,晃晃悠悠踱到汪言面前,独特的烟嗓里混杂着刚嚼碎的薄荷糖凉气,像某种神秘海盗咒语的吟诵:“导演,我亲爱的杰克船长的灵魂引擎快熄火了——”他夸张地晃了晃手中那个雕刻着繁复花纹、此刻却空空如也的银质酒壶,眼尾挑起一抹狡黠又慵懒的弧度,“急需灵魂燃料!上等的朗姆?或者……三倍浓缩的恶魔咖啡?”
汪言从监视器后抬起头,手里捏着被涂改得密密麻麻的分镜头稿纸,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德普那件几乎要滑落到肘部的、镶着金线早已黯淡的船长外套。他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朝身后一扬下巴,声音平静无波:“玉,给他灌满。冰镇柠檬茶,双倍蜂蜜。” “柠檬茶?!”
德普像是被火枪击中般猛地捂住心口,踉跄着夸张地倒退两步,动作浮夸得如同舞台剧,“汪!这是对艺术的谋杀!是亵渎!杰克·斯派洛的血管里,流淌的是加勒比最烈的朗姆酒和永不驯服的海浪!柠檬茶?那是淑女下午茶会的东西!”
汪言慢条斯理地翻开手中的剧本,指尖精准地点在某一页上,眼皮都没抬一下:“今天拍甲板肉搏,第17场。你待会儿要在倾斜45度的主桅杆上,踩着鼓点跳踢踏舞闪避刀锋。酒精要是上了头……”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目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然,“摔下来,维塔工作室那帮家伙就得加班加点给你做CGI假腿——费用嘛,当然从你亲爱的片酬里扣。”
德普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艺术家面具瞬间垮塌,蔫头耷脑地接过助理玉递过来的、印着热带棕榈叶图案的硕大保温壶,带着几分认命的悲壮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下一秒,他那双总是半眯着的、仿佛永远宿醉未醒的眼睛猛地瞪圆了:“嗯?这味道……该死的!”他咂咂嘴,又仔细品了品,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从惊愕到难以置信再到一丝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蜂蜜柠檬?清甜带点微酸……该死的清爽!像被海风迎面抽了一耳光!”
他咂摸着,眼珠一转,突然翘起兰花指,捏着壶柄仿佛那是件稀世珍宝,扭腰摆臀,在满是电缆和器材箱的杂乱地面上即兴来了个华丽(且踉跄)的华尔兹旋步,“或许……一个微醺的柠檬海盗船长?全新的流派!杰克·斯派洛的夏日特饮!” 周围强忍着笑意的工作人员终于憋不住,低低的哄笑声像气泡一样在闷热的摄影棚里此起彼伏地炸开。
“Action!” 汪言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压下所有杂音,如同发令枪响。
绿幕模拟的滔天巨浪瞬间在巨大的LED屏墙和环绕投影上咆哮奔腾,液压装置发出沉闷的轰鸣,将黑珍珠号巨大的木质甲板模型猛烈地倾斜推高至45度!鼓风机开到最大档位,夹杂着人工水雾的狂风呼啸着抽打在演员和工作人员身上。
德普饰演的杰克船长在剧烈颠簸的甲板上如风中落叶般踉跄闪避着对手劈砍而来的寒光闪闪的弯刀。他的动作看似狼狈不堪,身体东倒西歪,每一次闪避都险象环生,如同下一秒就要跌入翻滚的“海水”之中,然而那双隐藏在浓重烟熏妆下的眼睛却锐利如刀,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落脚,都无比精准地踩在背景鼓风机节奏模拟出的、只有他能听见的鼓点上。
当对手一个凶狠的横扫千军,雪亮刀锋带着破空声拦腰斩来时,德普饰演的杰克没有格挡,反而顺势向后一个极限的、几乎贴着湿滑甲板的后仰滑跪!
就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他那只戴着数枚戒指的手闪电般探进那条脏污不堪、仿佛能掏出任何东西的裤兜里,再抽出时,手中赫然多了一个圆滚滚、黄澄澄的物体——一颗新鲜的柠檬(天知道道具组的人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精准塞进去的)!他手腕一抖,那颗柠檬如同炮弹般精准地砸向对手的面门,正中眼睛!
“Cut!德普!”汪言捏着对讲机,声音穿透鼓风机的噪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断节奏的不悦,但更多的是探究,“柠檬!哪来的?”
德普四仰八叉地躺在还在微微晃动的倾斜甲板上,咧嘴大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齿,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从厨房补给箱里顺的!新鲜得很!海盗守则第一条:口袋里永远得留个酸果子,专门用来砸瞎敌人的眼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汪言挑眉,这个动作在他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生动。他拿起剧本,用铅笔迅速在空白处划拉着,声音不容置疑:“好主意。加进剧本。下一条,就拍你被对方反击的柠檬汁糊了眼睛,一边疯狂打喷嚏一边念台词反击。效果我要真实,鼻涕眼泪一起来最好。” 德普在甲板上夸张地敬了个歪歪扭扭的海盗礼:“遵命,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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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视器旁,裹着厚厚白色大毛巾的亚历珊德拉·达达里奥像只受惊的小鸟般瑟瑟发抖,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她苍白的脸颊,不断往下滴着冰冷的水珠——她刚拍完伊丽莎白跳海逃生那场重头戏,那件华丽繁复的维多利亚时代束腰长裙吸饱了巨大的特制水箱里的冰水,沉重得如同铅块。
汪言将一杯冒着滚滚热气的姜茶塞进她冰凉颤抖的手中,语气难得地温和了些:“感觉如何?真像被鲨鱼追了十几海里?” 达达里奥牙齿咯咯作响,嘴唇冻得发紫:“比…比鲨鱼可怕多了……”她裹紧毛巾,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那该死的裙子,一泡水……简直像一口会吸血的铁棺材!勒得我快断气!”
然而,就在这狼狈的颤抖中,那双清澈如爱琴海水的蓝眼睛却骤然亮起惊人的光芒,仿佛有火焰在里面燃烧。她猛地挺直了背脊,湿发甩开,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勇气,一把抓起湿透沉重的裙摆,“刺啦”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撕开一道长长的裂口,露出里面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安全裤包裹着的半截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