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ion！”琳达坐在监视器后下令。

杰米按照要求，蜷缩在床垫上，努力做出害怕的样子，小声念台词：“爸爸……这里好黑……我害怕。”

威尔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代入克里斯的状态。他走过去，在“儿子”身边坐下，伸出手，想像剧本里那样抚摸儿子的头，给予安慰。但当他看到杰米那双虽然努力表演恐惧、却难掩好奇和一丝狡黠的眼睛时，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Cut！”琳达的声音带着失望，“杰米，害怕的时候，眼神要更空一点，不要到处乱看。再来一次。”

杰米委屈地瘪瘪嘴。威尔收回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不对。完全不对。这个孩子太机灵，太有表演痕迹，缺少那种在苦难中依然不染尘埃的纯净感。他想起汪言在电话里的话：“威尔，克里斯托弗是你黑暗中的光。你看着他，就能找到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这个孩子必须让你相信，为了他，你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眼前的孩子，无法让他相信。

一个上午过去，十几个孩子来来去去。有的哭得撕心裂肺但显得虚假，有的笑容灿烂却缺乏深度，有的木讷呆板……威尔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甚至开始怀疑，汪言是不是故意把他丢到这个鬼地方，让他重温失败的滋味？

“下一个，42号，瑞恩·雷诺兹（Ryan Reynolds）。”选角助理的声音带着疲惫。

一个金发碧眼、长得像洋娃娃般精致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进来，身后跟着衣着光鲜、一脸傲气的母亲。小男孩显然被宠坏了，看到简陋的场景和威尔不修边幅的样子，嫌弃地皱了皱小鼻子。

“开始吧，瑞恩宝贝，让这位叔叔看看你的厉害！”母亲推了儿子一把。

瑞恩站在场地中央，仰着小脸，用背诵课文般的腔调大声说：“爸爸！别让任何人告诉你你成不了才！即使是我也不行！” 语气铿锵，眼神却飘忽不定，像是在完成一项无聊的任务。

威尔嘴角抽搐了一下，连配合的欲望都没有了。

“谢谢，可以了。”琳达直接喊停，语气冷淡。瑞恩的母亲不满地嘟囔着“什么眼光”，拉着儿子趾高气扬地走了。

仓库里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选角团队面面相觑，士气低落。威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仿佛又回到了《飙风战警》首映惨败后的那个夜晚，被全世界的嘲笑和质疑包围。也许汪言是对的，他根本演不了克里斯·加德纳？也许他真的是“票房毒药”，连累整个项目？

***

橡树街别墅，傍晚。

茜茜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星途学院的数学作业本，铅笔咬在嘴里，小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刚升入初中，代数课的难度陡增，让她有些吃力。巨大的泰迪熊“守卫”忠实地坐在她身边，一只胳膊上还留着汪言亲手缝合的细密针脚。

“汪言哥哥！”听到开门声，茜茜立刻丢下铅笔，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起来，“你回来啦！旧金山好玩吗？找到演你儿子的小演员了吗？”她跑到汪言面前，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汪言脱下外套，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还没。看了很多，都不太合适。”

“啊？为什么呀？”茜茜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到厨房，“是不是他们不够可爱？或者……哭得不够惨？”她努力回忆着电视里看过的童星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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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言从冰箱里拿出冰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他精神稍振。他看着茜茜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想了想，解释道：“不完全是。克里斯托弗这个角色，需要的不是表演出来的‘惨’，而是一种……嗯，怎么说呢，”他斟酌着词汇，“一种天生的纯净感。就像……嗯，就像下雨天，树叶上挂着的水珠，干净透明，就算掉进泥里，也让人觉得它本质还是干净的。”

茜茜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就像……我的熊战士？”她指了指地毯上的大白熊，“就算胳膊断了，棉花跑出来，它还是我的熊战士，还是最勇敢的守卫！”

汪言一愣，随即笑了，心底的阴霾被少女天真的比喻驱散了些许：“对，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那……”茜茜歪着头，很认真地思考，“汪言哥哥，你们有没有去……嗯……不是专门学表演的地方找？比如，孤儿院？或者……教堂的唱诗班？那里的小朋友，眼睛可能更干净？”她想起自己周末有时会跟妈妈去社区教堂做义工，那里的小朋友眼神都很清澈。

汪言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茜茜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思维的盲区。他一直在专业的儿童演员和经纪公司里打转，却忽略了最质朴、最可能保有天然纯净眼神的地方！社区，教堂，甚至……普通的公立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