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剧烈地喘息着,似乎随时都会昏厥过去。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猛地抬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西风烈’……我知道‘西风烈’的……核心机密!”
……
一碗滚烫的姜汤灌下,又经过军医的紧急处理,这个自称“常三”的年轻人,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在温暖的炭火旁,他裹着厚厚的毛毯,声音依旧虚弱,但逻辑却异常清晰地,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他的身世,印证了顾昭最初的猜测。
他叫常三,是“西风烈”八大家之一、以票号和皮货生意闻名的祁县常家的庶出子弟。
如同所有旧式大家族中那些身份卑微却又不甘平庸的庶子一样,他聪明、能干,甚至比那些养尊处优的嫡子们,更懂得如何在这盘根错节的家族生意中,为自己谋取一席之地。
他凭着过人的精明和堪称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逐渐接触到了一些家族的核心生意。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能干和庶出的身份,他遭到了嫡系子弟们疯狂的打压与排挤。
这一次,席卷京城的金融战,他所负责的、在京城钱庄的一个环节,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纰 漏,导致一笔数千两的银子,晚了半个时辰才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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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在那场惨败之后,家族需要一个替罪羊。
于是,他这个功劳被抢、黑锅全背的庶子,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他被家族的执法队打断了一条腿,废掉了他引以为傲的“飞毛腿”功夫,然后被扔进柴房,准备在风雪停后,秘密处死,以“严肃家法”。
“他们……他们不把我当人看……”常三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流淌出混杂着屈辱与仇恨的血泪,“我为家族赚了不下十万两银子……可到头来,我不过是一条可以随时被牺牲的狗!”
绝望之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买通了一个同样被欺压的下人,从狗洞里爬了出来,在风雪中,一路向西,拖着一条断腿,爬到了他昔日敌人的军营门外。
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救他,也唯一有能力让他向那个庞大的家族复仇的,只有一个人——镇国公,顾昭。
听完他的叙述,顾昭沉默不语。
他看到了一个旧家族制度下的牺牲品,一个被压榨干净后,又被无情抛弃的“耗材”。这种人的反叛,不仅具有合理性,更带着一种令人唏嘘的悲剧色彩。
“你的故事,很动人。”顾昭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是,这还不够。我要的,是价值。”
常三猛地抬起头,他知道,真正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刻到了。
他挣扎着,用手在沾了水的桌面上,飞快地画出了一张潦草但关键节点异常清晰的地图。
“公爷!这是‘西风烈’内部,从山西,经大同,通往草原的几条最核心的秘密运银通道!沿途的水陆站点、负责接头的‘暗庄’掌柜、甚至……甚至他们每次交接时所用的暗号,我都记在这里!”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颤抖地划过,一个个地名、一个个暗号,从他口中清晰地吐出:
“‘杀虎口’的暗庄,负责人叫石掌柜,交货暗号是‘风吹草低’,要对‘牛羊自来’!‘归化城’外三十里的‘野狐坡’,每逢单数月的十五,必有大宗皮货与银两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