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他说,不吃饱,怎么知道自己该往哪走。
刀疤六低头凝视着那碗粉。酸笋的微臭、猪骨的醇厚、辣油的冲劲,一层层钻进他的鼻腔。他伸手去拿筷子,手抖得连一根粉都夹不起来。
陈砚舟干脆把筷子塞进他手里,帮他掰开。
第一口汤灌进嘴里,刀疤六整个人猛地一震,眼眶瞬间红了。他感觉不到辣,但那股热流顺着喉咙滑下,胃里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久违的暖意从腹部升腾,直冲头顶。
第二口,他开始流泪。不是被辣出来的,而是憋了十几年的委屈、麻木、自我厌恶,全被这一口汤给烫开了。
第三口,他突然抬手,一把扯开皮衣领子,将悬赏令塞进嘴里,咬住一角狠狠撕下。然后是第二下,第三下,直到那张纸被他用牙齿撕成碎片,混着口水和辣油,全吐进了碗里。
我不干了。他哑着嗓子说,这钱......脏。
陈砚舟蹲下来,看着他狼吞虎咽地把那碗混着纸屑的粉吃完,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最后,刀疤六趴在地上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的胃终于记起该怎么工作了。
王虎知道你空手回去,会怎么对你?陈砚舟问。
他知道我吃过这碗粉,就不会再让我来。刀疤六抹了把脸,脸上全是油和泪的混合物,他怕这个。他怕有人改变。
陈砚舟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饭盒,装了半盒刚熬的猪骨汤,又夹了几片卤蛋,扣上盖子递过去。
明天早上,去城东菜场,找卖豆腐的老李。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他会给你一碗热豆浆。他说,别再碰辣椒水了。你得让味蕾活过来。
刀疤六接过饭盒,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他没有道谢,也没多说,只是慢慢站起来,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从裤兜里掏出那个辣椒水喷雾,放在门边的矮凳上。
留着防贼。他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