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何为命脉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3362 字 13天前

另一个试图举起火枪反击的头目,脑袋被一颗威力巨大的子弹整个掀开,红的白的溅得到处都是。

梁坤躲在尸堆后面,浑身抖得像筛糠。

有必要吗?

真的有必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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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对坐无言。

陈秉章叹了口气,起身冲了杯茶。

他不知道该如何说,该埋怨还是怒骂两声?

陈九那日亲自送他上船,还给他安排了几个贴身护卫,他本没有多想,自己一个回国养老的无用之人,还派护卫跟着自己能有什么坏心眼?

这几日,他越想越心寒,那陈九,怕不是几年前就想到今日?

他早就想安排人回国和这些本地会党抢地盘?早就想利用他?

可他一个勉强有点钱的老汉又能做什么?

“秉章兄,”

“你我相识于金山,知道我不是空口说白话的人。

兄弟们在广州、澳门都已站稳脚跟,如今来香港,是为了一件事!斩除此地所有的洪门、三合会成员,整理地下秩序!”

陈秉章端起茶杯,却没有喝。他久久没有作声。茶水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的皱纹。

“这是兆荣的意思?”

阿昌叔摇了摇头,“九仔说了,此行商业上的事情我不管,澳门尽数杀绝,香港的事,让我来找你,听听你的意见。”

“我阿昌是个粗人,不擅长拿主意。但我也知道如今在这香港地界,满街烟馆,毒雾弥漫,我同胞形销骨立,倾家荡产者,日有所闻!”

他语气中的杀气陡然浓烈,“香港就是最大的赌窝,城中洪门三合会各堂口,便是替鬼佬分销烟土之黑手,杀人越货,逼良为娼,血债累累!请你指点一二,告诉我这些狗崽子的堂口,囤积烟土、往来转运的巢穴。弟兄们刀枪俱已备妥,誓要斩此毒蔓!”

陈秉章静静地听着,浑浊却深邃的目光越过阿昌叔的肩膀,投向窗外夜色中模糊的港海。

远处英舰的灯火与渔火在雾中交织明灭。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我猜不透兆荣贤侄的用意,但你的刀,用错了地方。万万不可,你动不得他们。”

“为何?” 阿昌叔眉头一拧,

“不过是一群数典忘祖、为虎作伥的败类!仗着洋人势子,欺压自己同胞的渣滓!有何动不得?杀之犹如屠狗!”

“败类?确是败类。”

陈秉章语调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无奈,

“但他们为谁作伥?替哪个洋行老板卖命?你想过没有?”他用指尖蘸了杯中茶水,在桌面上缓缓画了一个圆,

“非也。他们非是为某个单一的鬼佬商人卖命。他们,根本是在为这港英政府卖命。”

阿昌叔面色一凛,

陈秉章继续用那蘸水的指尖,在圆圈内画出几道痕迹:“你睇这香港,弹丸之地,开埠不过三十余年,何以如此繁华?商贾云集,货栈林立,军舰游弋?皆因贸易。

支撑这等贸易,支撑这港英政府岁入、衙署开支、兵饷巡捕粮饷的最大一笔进项,系乜嘢?”

他目光如炬,盯住阿昌叔。

不待回答,他便自答:“正是鸦片!港英政府施行的是鸦片包征制度,将煮卖熟膏之权,以竞投方式,包予出价最高者。

中标者,便是此地法律认可之鸦片大王,持官方牌照,垄断全港熟膏炼制与销卖。

你从澳门来,想必也知道澳门博彩行当的规矩,如出一辙。

但澳葡政府和港英政府却完全不同!

三合会各堂,便是这位鸦片商手下最得力之爪牙,负责分销转运,看守烟馆,催收账款,清除一切碍事之人。

这些打手深入每一处寮屋区、每一间烟馆。

你若动他们,非是江湖仇杀,而是直接挑战这套包税制度,斩断鸦片财路;斩断鸦片财路,即是刨挖港府库银之根基。你话我知,动了女王陛下政府的钱罂,你会系咩下场?”

“……系自寻死路。”

陈秉章替他下了判语,声音冷硬如铁,“唔单止是你,你班兄弟,甚至海上你们旧金山公司的船,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水师巡捕、法院差役,甚至皇家海军陆战队,都会毫不留情。

这里是香港,不是澳门,不是广州,更不是当年你们驰骋的江南。这里,有他们红毛夷自己的规矩,而鸦片和银纸,就是港英政府最大的规矩。”

“全港警察差不多一千人,多数是印度警察,华人警察只发警棍。更紧要的是,这里有一整支红毛的陆军步兵营!英国本土派来的!往少里说一千人!还有皇家炮兵和工程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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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呢?香港是皇家海军“中国舰队”的总部!你去看看维多利亚港,那里面十艘军舰啊!”

“你们敢动手,动英国人的钱袋子,可不是澳葡政府那么简单了!”

陈秉章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砸在阿昌叔心上。

“……那是死无葬身之地。” 陈秉章替他说了出来。

阿昌叔的拳头在桌下握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

陈秉章喟然长叹一声,将那桌面上水渍划出的圆圈与痕迹尽数抹去,话锋一转,更添了十分悲凉:“你莫非以为,此等毒瘤,只滋生于香港一岛么?你恨洋人以炮舰强行输入鸦片,毒我中华,此乃血性。然你可知,如今我大清国内,又是何等光景?”

“我回国后方知,竟已糜烂至此!”

他目光灼灼,逼视着阿昌叔:“朝廷屡禁不止,加之你们打烂了整个南方,帑藏空虚,赔款累累,如今竟行起以土抵洋之下策!

云贵、川陕、甘肃、山西……多少行省,田间阡陌,罂粟花盛开如血海!

香港的冈州会馆,往来南北行商很多,若不是他们告知,我也不信!

如今国内自产之土烟,数量几快超越洋人输入之洋药矣!

朝廷禁不了,便转而课税,美其名曰土药税、土膏捐,以此充作练军之饷、偿还列强之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