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堂口一致决定,抽调精锐打仔,组成一支联合队伍,秘密潜入澳门,以雷霆万钧之势,拔掉对方设在“信誉赌场”的临时总部,斩杀那个叫张阿彬的负责人和阿昌叔等头目,重新夺回澳门地下秩序的控制权。
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并彰显决心,周世雄提议,行动前依照洪门古老规矩,举行一次隆重的“开香堂”仪式,献血为盟,激励士气。
三日后,荃湾,一座隐匿在山林深处的古老祠堂。
这里曾是早期洪门兄弟逃避官府追捕的秘密据点,如今已是香港洪门最重要的精神圣地。
祠堂内外,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来自香港各大堂口的近千名洪门兄弟,穿着短衫,腰系红带,神情肃穆地分列两侧。
手中紧握着磨得雪亮的牛肉刀和水喉通,
祠堂的正堂之内,更是戒备森严。
堂中设着一座巨大的木制祭坛,坛上铺着黄布,摆放着猪头、雄鸡、三牲祭品,以及象征着洪门三十六誓的三十六盏油灯。
祭坛的正中,供奉着关公的神位,两旁则分列着洪门“前五祖”和“后五祖”的牌位。
资格最老的白眉安身着一袭崭新的长衫,亲自担任主祭。
一众堂口大佬,则作为陪祭,分列其后。
“吉时已到!开坛!”
随着一名“香主”声嘶力竭的唱喏,祠堂外,三声号炮冲天而起,沉闷的鼓声如同心跳般响起。
“咚!咚!咚!”
祠堂内,所有人都神情一肃,对着祭坛,齐齐跪下。
“一叩首!敬天地!”
“二叩首!敬祖宗!”
“三叩首!敬关公!”
周世雄作为主礼人,身穿长衫,头包红巾,神色肃穆。他手持一炷香,朗声念诵洪门开山诗:“五人分开一首诗,身上洪英无人知!自此传得众兄弟,后来相认团圆时!”
接着,便是繁琐而神秘的仪式:斩鸡头、烧黄纸、喝血酒。
“……三十六誓,誓誓如山!七十二例,例例如天!背叛兄弟,天诛地灭!出卖洪门,五雷轰顶!”
“杀逆贼!”
“杀逆贼!”
众打仔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仪式结束后,
五百名打仔,在各自大佬的带领下,分成十几艘快船,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驶出了维多利亚港,如同一群嗜血的鲨鱼,向着澳门的方向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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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门的街面上,满是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猪仔”。
他们没有生计,没有希望,三餐不继,只能像孤魂野鬼般游荡,
小主,
更有甚者,打砸抢烧,
“娱园”依山而建,是一座典型的中西合璧式建筑。
白色的葡式外墙,点缀着中式的绿琉璃瓦和漏窗,
园内遍植奇花异草,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动物园,养着从南洋运来的珍奇鸟兽,以彰显主人不凡的财力与品味。
今夜的娱园,更是外松内紧。
园外的山道上,每隔数十步便有一个手持火铳的护卫在巡逻。
而园内,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几十名商会花重金从退役葡兵中招募来的护卫看顾着。
大家都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会匪杀怕了。
别墅二楼灯火通明。
长桌旁,已经坐了几个人。
主位上坐着的,是白日里刚被放回来的卢华绍,人称卢九。
他往常总是挂着和气生财笑容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疲惫与焦虑。
作为澳门新崛起的赌商巨头,他靠着与澳葡政府的良好关系和过人的胆识手腕,在短短几年内,几乎垄断了澳门一半以上的番摊馆和赌场承包权。
他本该是这场危机中最镇定的人,底下那么多人指着他吃饭,但是在暗无天日的船舱里关了一天之后,那种随时可能被沉尸大海的恐惧,深深地扎进了他的骨子里。
坐在他左手边的,是同样神色萎靡的何连旺。
他是英国怡和洋行在澳门的总买办,负责茶叶、生丝等大宗货物的出口贸易。
作为买办,他一生都在东西方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求存,练就了一身见风使舵的本事。
然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他完全看不懂的杀局,无论是那些悍不畏死的洪门会匪,还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太平洋渔业公司,都超出了他过往所有的经验范畴。
与卢九一样,他尝过被绑的滋味后,那种失去了所有体面、性命悬于一线的无力感,让他随时想起来都脊背发凉。
天底下哪有不求财,只为杀人的盗匪?
动了赌场和鸦片贸易这个钱袋子,就等于是动了全澳所有人的饭碗,这怎么敢?
他心中有某种猜测,却不敢往那里细想。
如若这帮人是真的洪门呢?真的是所谓反清复明,要让日月换新天呢?
还是单纯因为被卖到海外,血恨滔天,要把曾经双手染着脏钱的人全杀光?
还是有什么更大的利益诉求,还捂着没直说,还是几者皆有?
桌子的另一侧,坐着两位澳门华人社会中更老派的代表。
一位是被客气送回来的曹善允,澳门最有名的乡绅。
他年过六旬,须发花白,一身素净的灰色长衫,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作为前清秀才,骨子里压根看不起卢九这样的“赌棍”和何连旺那样的“洋奴”。
另一位,则是澳门剩下的三合会头目推举出来的代表,
青洲猪仔仓那场大火,加上连杀三日的堂斗,毁掉了澳门三合会大半的家当,也烧掉了他们所有的威风。
全澳的红棍和打仔,被那些人马杀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