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几个沉重的物体狠狠撞在了障碍物最外面那张斜顶着的橡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闷响!
最外面的那个厚重的木门被撞开了一个大缝!
更多的声音细节涌现了出来。
紧接着,一张因极度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白人面孔被人从障碍物的缝隙里硬塞了进来!
是“血手帮”的一个小头目“烂牙乔伊”!
似乎是觉得缝隙还是太小,又是几声巨大的撞击,门缝变得更大,烂牙乔伊的上半身整个探了进来,趴在顶门的杂物上无力地呼吸。
他半边肩膀血肉模糊,胸口赫然插着一柄雪亮狭长的匕首,直没至柄!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和他的嘴里涌出,染红了堵在缝隙边缘的木箱。
他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仅存的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扒着障碍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恐惧!
“用刀的是……是魔鬼……是魔鬼啊!”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带着血沫喷溅出来。
话音未落,一只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战锤般狠狠踹在“烂牙乔伊”的后背上!
“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清晰地响起!
“噗嗤!”
那柄插在他胸口的匕首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彻底贯穿,锋利的刀尖甚至从后背透出了一小截,带着淋漓的鲜血!
“烂牙乔伊”的惨叫瞬间被掐断,凸出的眼球瞬间失去所有神采,头猛地向前一垂,身体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肉,软软地瘫了下去,只有一只手还死死地抠在障碍物上,仍在抽搐着。
障碍物外,一片死寂。
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更加猛烈地灌入地下室。
巴特和他手下那十几个打手,被乔伊临死的惨状钉在了原地。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连握着枪的手指都冻僵了。
他们死死盯着“烂牙乔伊”那具挂在障碍物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以及尸体后那片如同择人而噬的黑暗楼梯口,仿佛下一个被拖入地狱的就是自己。
小主,
“魔鬼……用刀的魔鬼……”
一个打手嘴唇哆嗦着,无意识地重复着死者的遗言,声音抖得不成调。
“顶住!给老子开枪!朝缝隙开枪!打死他们!
”巴特第一个从极致的恐惧中惊醒,发出野兽般的嚎叫,试图用咆哮驱散心头的寒意。
他举起手中的柯尔特,对着障碍物的缝隙处疯狂扣动扳机!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地下室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子弹打在厚重的橡木桌板和酒桶上,溅起一片片木屑,留下深深的弹孔,却没穿透这临时搭建的堡垒。
其他打手如梦初醒,也纷纷惊恐地朝着缝隙胡乱开火,一时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遮蔽了本就昏暗的视线。
然而,他们的反击如同石沉大海。
障碍物外,没有任何回应。没有惨叫,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充满压迫感的沉默。
仿佛刚才那个冲下来的身影和那致命的一脚,只是他们过度恐惧产生的幻觉。
巴特能感觉到,在那片黑暗的楼梯上方,无数双冰冷、充满杀意的眼睛,正透过障碍物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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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宫殿”的一楼,这个巴尔巴利海岸出了名放浪形骸的舞厅,此刻,却如同一幅被血色浸染的浮世绘长卷,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凝固在时空中。
舞池,这个曾承载了无数水手、商人和投机客癫狂与沉沦的乐土,如今只剩下死寂。
廉价香水、劣质酒精与温热的血腥气味交织。
墙壁上,那些往日里巴特引以为傲的大幅裸女油画依旧冷冷旁观。
画中女子丰腴的肉体,那曾被油彩描摹得饱满而富有弹性的r房、圆润的臀部和慵懒舒展的腰肢,如今被飞溅的血液与黑色的弹孔玷污。
一个画中女子原本挑逗的媚笑,嘴角被一道喷射状的血痕划过,仿佛在无声地尖叫,平添了几分狰狞。
她们用那被破坏的、虚假的完美胴体,与地上真实的、残缺的尸骸,形成一种荒诞的对望。
屠杀已经结束,留下的是一场凝固无声的展览。
数十具尸体以一种“力”与“美”交织的扭曲姿态陈列在舞厅各处。
一名“血手帮”的打手,身躯肥硕,臂膀无力地垂落,他仰面朝天,双目圆睁,瞳孔放大到极致。
他身下,地毯早已被鲜血浸透成一片粘稠的泥沼,将他牢牢粘附在这死亡的画卷之上。
不远处,一个嫖客与他怀中赤裸的女人叠压在一起。
那男人衣衫不整,露出松弛的肚腩,浓密的胸毛上沾满了血点,脸上那酒色过度的潮红尚未完全褪去,却与发着灰的惨白混在一起。
他身下的舞女,年轻的身体裸露在空气中,长而纤细的双腿散开在血泊中。
她嘴唇微张,似乎还想呼喊什么,却只剩下无声的恐惧。
王崇和的刀,终于在饱饮了这满室的罪恶后,缓缓归鞘。
散乱的黑发混杂着汗水与血污,狼狈地贴在他的脸颊。
他让开身位,迎接缓缓走进来的黑发男人,
这幅血色浮世绘真正的的主角。
陈九在舞厅中站定,环视四周。
他的身后,是同样浑身浴血的捕鲸厂汉子和至公堂武师。
他们面无表情,如同沉默的鬼魅,开始清理这片修罗场。
另一侧,陈桂新与他的太平军老兵,则像驱赶牲畜一般,将幸存者从桌底、吧台后、帷幕深处驱赶出来。
舞池中央,跪着、蹲着、蜷缩着一群活物,与周围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个白人男子赤条条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曾经象征着他们“体面人”身份的礼帽和外套被随意丢弃在一旁。
他们平日穿着西服养尊处优的身体,此刻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白腻。
松垮的皮肤因恐惧而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肥硕的肚腩,显得狼狈而可笑。
同样半裸的白人妓女们,则蜷缩成一团,徒劳地用手臂遮挡着自己的胸部和私处。
一个金发女子,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浑身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幸存的舞女们穿着她们暴露的舞裙,脸上泪痕未干,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持刀的汉子,脸上混杂着庆幸与茫然。
而几个侥幸未死的“血手帮”打手,正跪在地上,用一种近乎癫狂的姿态磕着头,脑门与沾满血污的地板碰撞,发出“砰、砰”的闷响,嘴里语无伦次地哀嚎着,却没有人投去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整个“海上宫殿”,充满了暴力与情色、生与死。
陈九身后的于新已经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忍不住低头,不敢接触此刻陈九的目光。
麦克更是犹豫了下,站到了角落去。
这是暴力与权力的归属之人,冷冷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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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舞厅的一个角落里,两具尸体被妥善地安放在一张还算完整的长桌上,身上盖着从吧台扯下的干净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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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古巴独立军的战士,是在最初的情报收集中,不幸中弹牺牲的。
几个古巴战士,正围在长桌旁,低声地吟唱着。
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粗糙的手指,此刻却显得无比轻柔。
他们脱下帽子,按在胸口,头颅低垂,一种古老而悲怆的旋律从他们压抑的喉咙深处缓缓流淌而出。
他们吟唱的,是那首在独立军流传的瓜希罗调,由他们的领导者何塞·马蒂所写的诗句,只是此刻,那原本描绘田园风光的曲调被抽离了所有的轻快,变得缓慢凝重,如同在甘蔗林中穿行的沉痛的风。
每一个音节都拖得很长,充满了对土地的眷恋和对逝者的哀思。
“Yo soy un hombre sincero, de donde crece la palma…”
(我是一个真诚的人,来自棕榈生长的地方…)
“Y antes de morirme quiero, echar mis versos del al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