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会馆的人已经陆续起行,往关帝庙去了。宁阳会馆的张老、人和会馆的林爷,都派人传话过来,让咱们今日务必拿出十二分的手段,将至公堂的气焰彻底打下去,事成之后,都板街的烟馆、赌档,还有码头上的鱼栏生意,都由咱们协义堂优先挑选!”
叶鸿冷笑一声,端起茶碗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几次试图压抑心情,却丝毫驱散不了他心中的那股躁动。
“哼,那班老狐狸,算盘倒是打得精!自己打不赢,就推我出来跟人打擂台,缩喺后边食花生。打生打死都有退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将茶碗重重往八仙桌上一顿,茶汤洒了大半,“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们说的也没错,今天也是咱们的机会,唔劈出个凶名,点抢得了金山华埠的一把交椅?天天埋头缩手做生意可当不了金山地界的话事人!”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的天空。
“传令下去!”
“所有兄弟,抄家伙!饱餐战饭!今日,就在关帝庙前,当着全唐人街的面,我要让所有人知道,金山华人是怎么趟出的这条血路!我要让陈九和他手下那帮人,都给我明明白白地记住,过江猛龙,也斗不过地头蛇!”
他身后,协义堂的精锐打仔轰然应诺,他们早已等得不耐烦。
这些人是积攒多年的心腹,或是从各处招揽来的好勇斗狠之辈。
这些年,协义堂四处开分堂,连同乡会都没有的小镇子都派去了人,收敛了一大批敢打敢拼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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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子又得了会馆的钱粮支持和许诺,更是气焰嚣张,一个个摩拳擦掌,只待叶鸿一声令下,便要将至公堂踏平,将陈九碎尸万段!
辰时正,唐人街的主街道终于迎来了今日真正的主角。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鼓声自街口遥遥传来,如同巨兽沉重的心跳,一步一步,踏着令人窒息的节拍,向着关帝庙的方向逼近。
六大会馆的队伍,排着整齐的仪仗,缓缓地在都板街上行进。
打头的是宁阳会馆,一面巨大的明黄色锦缎旗幡在微风中猎猎作响,旗幡上用金线绣着两个遒劲古朴的篆字——“宁阳”。
旗下,数十名身着统一的青色暗花绸缎长衫的会馆子弟,手持着各式描金绘彩的仪仗,簇拥着几位身着团花锦袍、头戴瓜皮小帽、神情倨傲的会馆管事。
紧随其后的是人和会馆、三邑会馆、阳和会馆、合和会馆、以及押后的冈州会馆。
每一家会馆的旗幡都制作精美,刺绣繁复,彰显着各自在唐人街的实力与深厚底蕴。
他们的队伍里,除了会馆的管事、打仔头目等头面人物之外,还有至少十数名身材精壮、眼神锐利的护卫。
这些人虽然也穿着象征身份的长衫,但那鼓胀的腰间和不时从袖口露出的、布满老茧的双手,无不昭示着他们并非寻常的文弱书生。
这些是会馆真正压箱底的手段了。
就像于新费劲招揽的戳脚门孙胜一样。这些宿老惜命的要死,护卫多是留在会馆和家中,平日不轻易示人。
这些平日里在各自地盘上颐指气使、掌控着唐人街各项大小生意的会馆大爷们,今日却都收敛了几分往日的张扬与跋扈,神情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与肃穆。
他们心里都清楚,今日这场在关帝爷面前“摆茶阵”,名为祭神祈福,实则是会馆与堂口之间的一场不见硝烟的豪赌,赌注便是未来数年唐人街的利益分配与权力格局。
协义堂的人马,紧紧跟在六大会馆的队伍之后。
今日谁都没有坐车或者骑马,而是步行,以示对关帝的敬畏。
叶鸿也身着一身崭新的黑色短打劲装,腰间左右各插着一柄磨得雪亮的短柄手斧。
他身后,是七十余名手持各色利刃的打仔,他们统一在右臂之上缠上了一条靛蓝色的布条,以作今日行动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