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上校最近与西班牙本土新调来的几位大人往来密切。”
华金接过话头,从随身携带的皮质公文夹中抽出一份情报摘要,“他们似乎在密谋,想要以‘整顿海防秩序,打击走私’为名,联合向总督府施压,要求彻底清查所有航运业务。目标……不言而喻。”
菲德尔冷笑一声:“一群饿狼,闻到血腥味就想扑上来分食。他们也不想想,这块肉,是那么好啃的么?”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雨幕。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远处战场传来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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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金,我让你联络的那些人,有回复了么?”
“有三位表示愿意’私下会面’,都是在军中有些实权,但又被拉蒙一派压制许久的人物。”华金答道。
“另外,蔗糖同业公会的几位理事,也对我们提出的方案很感兴趣。只是……他们担心我们的实力不足以抗衡海军部那帮人。”
“实力?”
菲德尔转过身,凤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战争打到现在,殖民当局为了筹措军费,对各大种植园的盘剥变本加厉。各种名目的战争税、特别摊派层出不穷,他们除了找我,难道还有的选?我就算是个私生子,现在也是门多萨的私生子!”
“更不要说,现在他们种植园里的人天天逃跑,去和本地人一起当起义军!”
他踱到书桌前,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叠用油纸精心包裹的信件。
“这些,是送给新任总督的’礼物’。”
菲德尔拿起其中一封信,信封上没有署名,“总督大人最近正为军费开支和王室的催逼而头疼,我想,他会很乐意看到一些‘不听话’的下属,为他分担一些‘压力’。”
这便是他暗中积蓄力量的方式。他不动声色地分化瓦解着敌人的阵营,利用手上掌握的信息,挑起他们之间的猜忌与争斗。
同时,他也开始联络那些在殖民政府中同样受到排挤、心怀不满的势力,许以利益,结成脆弱的同盟。
他知道,这每一步都如同在剃刀边缘行走,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母亲临终前那双哀伤而不甘的眼睛,以及他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所承受的屈辱与边缘化,都让他无法停下脚步。
“还有,佩帕那边,安排得如何?”
他费尽周折,才在她被牵连之前,将她送往三藩市。
“已经送上前往美国的货船了,船长是我们的老关系,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华金答道,“只是……她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临走前,托人带话,说让您……多加小心。”
菲德尔心中微微一暖,随即又是一阵苦笑。
这世道,连一个舞娘都看得比那些道貌岸然的贵族老爷们更通透。
“马特奥,”
菲德尔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老仆,“咱们手里还剩下的资产,包括雷拉镇的’黑圣母’,都处理掉了。里面的东西,能变卖的就变卖,换成银币。那地方,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老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却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我让你准备的船,和那些愿意跟我们走的人手,都安排好了么?”
“都已妥当,先生。”
华金答道,“‘船已经检修完毕,随时可以启航。另外,有十二名身手不错的兄弟,都是些在哈瓦那得罪了权贵,或是活不下去的亡命之徒,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金山闯荡。”
菲德尔点了点头。他知道,古巴这片土地,已经容不下他了。无论是西班牙本家的贪婪目光,还是殖民政府内部的权力倾轧,亦或是那些因走私航线而对他恨之入骨的腐败官员,都不会让他安稳地活下去。
那一枪黑枪,便是最后的警告。
他必须离开。
在西班牙本家的继承人抵达之前,在他手中的筹码耗尽之前,在他被这片土地的血雨腥风彻底吞噬之前。
“明晚拉蒙的晚宴,你陪我一起去。”
菲德尔对华金说道,语气平静,“我还不能让他们看到我的软弱。”
他走到镜子前,仔细整理着自己的衣领。镜中的男人,面容依旧俊美,但那双凤眼深处,却已沉淀了太多的沧桑与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