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一个体面吧…”
周振川听不太懂英语,但他读懂了那些人眼中的恐惧。他缓缓滑坐在地,背靠木隔板,染血的手指无意识地木地板上划出几道歪歪扭扭的痕迹。
“师父……弟子今日……”
“不曾…..辱没所学…..”
他突然发笑,想起自己托付给师弟赵山的大枪枪头,还有陈九作出承诺时候灼人的眼神。
“阿山!”
他微弱的呼喊穿透风雪,
“师弟,我的魂……留在枪头了……”
他忽然剧烈抽搐,被子弹搅烂的肺叶再也吸不进半口气。
最后的视野里,那截染血的扁担尖正指着东方。
沧州在万里之外,而他的思念终究要飘零在异乡荒原的冷风里。
当啷一声,断裂的扁担从他松弛的指间滑落。血水一大片一大片地在地毯上彻底绽开。
我没有跪着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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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陈九死死压在身后的赵山突然抬头,眼眶不知为何流出泪水,死死盯着一等车厢的位置。
他死死攥着从木箱的布匹里刨出来的枪头,那冰冷的金属在手里抖得几乎攥不住。
王崇和此刻已杀红了眼。他的辫子早已散开,黑发混着血污黏在脸上,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地上三具被徒手干掉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身后已经没了要照看的人,也更加舍生忘死。
“来啊!白皮狗!”
陈九的子弹适时支援而来,将打空了枪拿着匕首缠斗的两名侦探打成筛子。
“九爷!那边!”
刘景仁突然大喊。只见人群里,一个侦探手持长长的双管猎枪,黑洞洞的枪口已对准了陈九的侧身。
身旁的捕鲸厂的汉子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把陈九撞倒。轰!猎枪的霰弹将他半边身子打得血肉模糊,但他冲势不减,在地上滚了几圈。
摔倒在一个呆滞的华工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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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夫斯刚刚顺着木质站台跑了半截,就被背后的枪声激到,原地就开始躲避,他眼睁睁看着霍华德躲进了二层的木板房。
背后的残忍杀戮一瞬间展开,把站台上所有出来透气的旅客都卷了进来。
方才还掌控全局的猎人,此刻成了困兽。
站台上奔逃的旅客像受惊的鱼群,将他的视线搅得支离破碎。
那些蜷缩在板车下的华工、哭嚎的妇人、甚至翻倒的玉米饼摊子,都成了最恶毒的讽刺。
虽然看不清留守原地的形势,但他知道,那伙隐忍一路的黄皮暴徒下手绝不会柔软。
临到此时,他何尝不知,他抛出来的诱饵霍华德确实被敌人一口咬下,自己也被敌人扔出来的弃子迷惑,直接就露了底牌。
都只怪那几张薄薄的纸迷了自己的眼!
财帛诱人,却也得有命花!
他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地开始组织人手。借着摊贩的板车和煤堆,他高声呼喊,终于是把人心惶惶的侦探汇集到了自己身边,仔细一数,竟然只剩下了六个,里面还有两个是瑟瑟发抖的铁路守卫。
FUCK!该死的霍华德,该死的清虫!
“你们还有多少人?”
“什…什么?”
“我问这个站你们还有多少人!”
“不…不知道…”守卫的牙齿磕出“嘚嘚”响动,“今早整个站点突然戒严…说是迎接大人物…所有岗哨都被赶到了站台上...
“来了好多枪手,周围的营地里面也都是他们的人…”
什么?
格雷夫斯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向铁轨旁边,几十步外的木板房,那个尖顶的二层建筑平平无奇,此刻却成了吞噬一切的巨兽。
霍华德究竟跑到哪里找谁?
哪个大人物?
普瑞蒙特里站…..犹他州….是谁在犹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