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烟道旁歪斜着一块黑板,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汉字“每日工作记录”与英文“Daily work record”、“Shift Roster”。
工具棚前,爱尔兰劳工们已经挑走了所有完好的铲子和鹤嘴锄,留给华工的只剩下几把破旧的和损坏的工具,几根木棍。
阿生默默拿起一根木棍,这根棍子已经被磨得发亮,一端缠着破布,那是上一位使用者手掌磨破后留下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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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皮猴子们,今天要清理三号路段的所有碎石!”白皮监工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居高临下地喊道,干不完活,晚饭就别想了!
阿生低着头,和其他华工一起应了声“是”。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快两年,自从他被人贩子以“赊单工”的名义骗来美国,每天都是在鞭子和饥饿的威胁下度过。最初的愤怒和不解早已被磨平,只剩下麻木的顺从。
队伍开始沿着铁路线行进,阿生走在最后。清晨的阳光开始显露,照在铁轨上泛着冷光。他突然注意到远处的山坡上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几个黑点正快速向营地接近。
“有人来了。”阿生小声对前面的老李说。
老李头也不回:“别管闲事,干活。”
但几个黑点移动得很快,转眼间就能看出是骑马的人。阿生数了数,有四个人,为首的骑着一匹高大的栗色马,背对着太阳。
一种莫名的紧张感攫住了他,这不对劲——铁路公司的人不会这样突然地出现。
“监工!监工!”
队伍里有爱尔兰人也发现了,忍不住喊道,指向山坡方向。
麦克雷不耐烦地回头,正要呵斥,目光却顺着阿生手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突然变了。他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铁哨,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所有人,回营地!快!”
华工们茫然地停下脚步,爱尔兰劳工则迅速聚拢在白皮鬼佬身边。阿生看到监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转轮手枪,这让他更加不安,监工平时只带鞭子,只有在真正危险时才会亮出枪。
那队人马已经清晰可见,为首的骑手穿着一身黑衣,宽檐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阿生能感觉到那人正盯着他们。
阿生的视力很好,他努力眯着眼睛观察。
背对着初升的太阳看不太清,但他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一匹马上的汉子缠着辫子,华人?阿生从没见过这样成群结队、骑着马的华人。
“快走!”
监工推搡着华工们往回跑,自己则和几个爱尔兰劳工垫后,不时回头张望。
马蹄声如雷,四名骑手呈扇形包抄而来,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形成一片混乱。阿生跟着人群拼命往回跑,耳边全是杂乱的脚步声和爱尔兰劳工的咒骂。
“快!快跑!”麦克挥舞着手枪,声音却开始发抖。
阿生忍不住回头,只见那四匹马突然转向,驱赶着他们乱跑却不靠近。最前面的黑衣骑手,那个戴宽檐帽的男人,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做了个奇怪的手势。
就在这时,路旁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五六个身影!
“不许动!”
“企喺度!”
一声暴喝在阿生耳边炸响。
他惊恐地看到几个持长枪的华人不知何时已经潜伏到队伍旁边,黑洞洞的枪口正直指麦克的后背。后面又慢慢踱出了几个,其中一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衫,辫子盘在脖子上,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刃口上还沾染黑褐色的痕迹。
这伙人都是黑头发,大部分都剪了辫子,眼神凶悍非常。
麦克僵在原地,举枪的手慢慢垂下。阿生注意到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爱尔兰人此刻面如死灰,嘴唇不住地颤抖。
四匹马此时才缓缓靠近。黑衣骑手勒住缰绳,栗色马喷着鼻息,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阳光终于越过他的帽檐,照亮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短发、方颌、左脖颈一道明显扭曲的疤痕,眼神不着一丝色彩。
阿生倒吸一口凉气。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华人——不梳辫子,不弯腰,不躲避白人的目光。这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麦克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只蝼蚁。
“Gun,put down。
短发男人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麦克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手枪在指间摇晃。持长枪的男人立刻上前一步,手一掐一抖,麦克低吼一声,胳膊像面条一样失了力气,额角瞬时就渗出了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