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方复仇者

九两金 是我老猫啊 4056 字 13天前

可此刻他连冷笑的力气都挤不出,从下了火车开始,整日整夜的追杀、算计、血腥味,早把他的神经磨成了将断的弓弦。

“由他盯。”

陈九把碗撂在碎石堆上,他何尝不想撬开这铁疙瘩看看里面藏了什么催命符?可眼下他宁可那是口空箱。霍华德越疯魔,他们被利用致死的几率就越少几分。

他其实并不在乎保险箱里有什么,但他知道霍华德在乎就够了。

不远处铁器凿击的闷响一刻不停,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又过了一会,又有一辆木板车远远的出现,骑马探哨的人折返回来,是藏在中国沟的三个“俘虏”被押送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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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了。”王崇和站在不远处突然出声,手里攥着马刀的手柄,“再砸不开,天该大亮了。”

“换人!”

第三个汉子后退,胳膊都被震得发麻,在他撤下时,箱体终于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陈九忽然起身,解下腰间的水囊浇在裂缝处。冷水与炽铁相激的滋啦声中,蒸汽冲天而起。

“再来!”

陈九接过铁镐,对准双层箱体凿开的裂缝全力一击。伴随着金属断裂的脆响,保险箱厚重的门终于咧开一道黑缝。

有人递来撬棍。陈九将钢钎插进缝隙,全身重量压上去。随着令人心悸的金属变形声,箱门张牙舞爪得缓缓张开。

一番蛮力操作下,保险箱露出一个人头大的空洞,里面上层是一摞泛黄的纸张和一个小巧的绒布包。霍华德像触电般弹起来,肥胖的身躯竟灵活地挤开破箱的华工,双手颤抖着捧出那叠文件。

“找到了...终于...终于.....”

他急促的英语夹杂着德语脏话,迫不及待地抓起账目翻看,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这些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签名,是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最肮脏的秘密,也是他未来野心的基石。

陈九盯着他的动作,继续从绒布包翻找,倒出几块手掌长的金条和一把银光闪闪的柯尔特转轮手枪。

这是一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艺术品,有着奶白色的象牙握柄。

陈九抚摸过枪身,打开转轮看了几眼,有些不满意,比起精美的外观他更在意实用性。

这把沉甸甸的雕花手枪更像某种具有高超审美的贵族身份证明,而不是一把武器。

比起这把华丽的转轮手枪,他更在意之前缴获的那把斑驳的黑铁小手枪———虽然外观粗糙,但胜在轻便易用,适合偷袭时出其不意。

那把枪管布满蚀痕的老伙计,虽然准头差得二十步外全靠运气,但糟糕的射击距离和准度对他影响不大,他总是喜欢贴脸连发。

之前在捕鲸厂缴获的手枪跟这把类似,他试着打过,装弹非常麻烦,不仅要装填黑火药还要压实弹丸,装填火帽。

整个过程需要一丝不苟,全神贯注。

一旦激战,打完六发就是废铁一个。

陈九叹了口气,把这把精美的转轮手枪插到了腰间,最后在保险箱下面掏了几下,果真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里面是四个空置的弹巢和配套的黄铜火药匣、弹丸和火帽。

这些配件延续了枪身和保险箱的风格,雕刻繁复,连一个圆筒火药匣都精美异常。

一共五个弹巢,那这样的话。

陈九试着掰了一下转轮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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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华德接连翻看着,突然大笑。

“有了这些,斯坦福和霍普金斯也得低声下气来见我……”

他举起其中一页文件,墨水笔迹在晨光中清晰可见:“1867年3月,支付参议员康尼斯特别咨询费5000美元;同年6月,赠予土地证券价值美元…”

“上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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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那帮老狐狸…”

“特别咨询费5000美元!知道加州州长的年薪吗?不超过3000!”

“这是什么?”

陈九挑起另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日期和数字。

“死亡名单。”

霍华德的英文十分急促,他忙着翻阅其他账目,完全没照顾刘景仁的翻译速度,“唐纳关每具华工尸体都能折算成补贴,雪崩?哈!那都是董事会的金矿!”

刘景仁转译的话在场众人都听见了,却冷漠得没有任何反应。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霍华德终于反应过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深情,他又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画着标线的地块详图,“这才是真正的宝藏。中央太平洋铁路在东部平原的土地赠予券,足够买下半个萨克拉门托。”

“可惜了,这些不能动....”

潮湿迷蒙渐渐散去,阳光照射在账本上。霍华德的声音突然压低:“陈先生,你知道为什么四大董事能垄断加州政治吗?”

他不等回答,手指戳着账本上的数字,“这些不是贿赂记录,是权力交易的价目表。每个数字背后都站着一位议员、法官或者州长。”

陈九明白这个白皮胖子眼中的狂热从何而来。咸水寨的衙役、县太爷,那些被强行盖下红印的田契地契,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眼前这场游戏,比起新会老家,放大了无数倍。

“你想用这些怎么做?”

“当然是换取政治庇护,找到合法暴力。”

霍华德掏出手帕擦拭脸上一直紧绷僵硬的肌肉,“平克顿侦探社为什么敢随意抓人?因为他们有政客签发的特许状。你们要是敢在明面上杀几个人,明天就会上巡警的抓捕名单;但如果是奉命镇压暴乱,那就是合众国的英雄。”

“像平克顿这种暴力武装,如果没有铁路公司和政客站在身后,不会嚣张地到处滥用公权力和私刑。”

霍华德看着陈九冷漠的眼神,笑了笑,他顺手擦拭金条,主动递给陈九:“别误会,我需要你们的刀,你们需要我的’合法外衣’。咱们后面合作的日子还长着…”

“天已经亮了,我要尽快赶回去表演忠心,不能引起铁路董事的怀疑,我要带着这些账目和那一袋子现金走,然后装作宿醉的样子去痛哭流涕。”

他又指了指刘景仁,“他需要给我当马夫。”

“钱和人都给你,但是他只负责送你到家,然后就会离开。账本不行。”

“为什么?”

霍华德脸色骤变,“陈先生,你要反悔?”

陈九抬手打断,摇了摇头,给他指了指马车上的白人律师卡洛还有船运公司的掮客。

霍华德脸色阴沉,根本没看他手指的方向,“我们说好的,账目归我!”

“人救出来再谈条件。”陈九的拇指扳开转轮手枪的击锤,长长的枪管抵住霍华德的太阳穴,“现在,好好想一想,再重新告诉我怎么救人。”

霍华德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芝加哥是平克顿的老巢,你们这些黄皮肤一旦出现就会引起警觉。但今晚的大火给了我们机会。”

“我敢打赌,铁路公司绝不会承认是工人暴乱,这让会让国会和民众严重怀疑他们的安全和管理,股票下跌他们根本扛不住,只会尽全力掩盖舆论,甚至把纵火罪名扣给竞争对手,指不定还要借着这件事再讨要拨款或者新发债券。”

“我直接告诉你,他们会怎么做。”

“中央太平洋铁路公司长期操控《萨克拉门托蜜蜂报》、《联合报》,之前还曾迫使经常说他们坏话的《萨克拉门托联盟报》被破产收购。这种媒体垄断能力能让他们迅速统一主流的舆论口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