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赤尾夫人看他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就知道他又打算去给花道戍收拾烂摊子,跺了跺脚,恶狠狠道:“不管就不管。这次他再闯了祸,您最好自己去与主上交代,千万不要牵连到我的头上!”

她愤愤而去,一句话都不想再与云极多说了。

赤尾夫人隔三差五就要为着花道戍的事情大发脾气,云极也不去看她,转身向灵泉边一处简陋的草庐走去。

那里是他的住所,是他从来也不允许任何人踏足一步的禁地。

待赤尾夫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云极在草庐前站了片刻,才推开门稳步而入,一脚迈进了他为自己织造的幻梦。

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向孤高冷漠的大妖,会住在如此喧嚣热闹的幻梦之中。

这里有繁华的街市,有无数串联的大红色灯笼,有汹涌的人潮,还有徸徸盛放的花影。

茫茫人海之中,一名少年穿着锦衣华服,站在玉砖铺就的道路尽头。他似乎很喜欢各种华美热烈的色彩,所以才在衣襟袖口都缀满了亮闪闪的珍宝。

仿佛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少年朝云极回过了头,露出略有些狡黠的微笑,向他奋力挥手道:“云极,你怎么还不过来?”

那少年有一双碧绿色的瞳孔,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面容。

云极痴痴地立在远处,看着他,却不敢走上前去触碰。因为他知道,只要轻轻一碰,这个少年便会顷刻化作流光散去,而下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做出这么的相似的影子了。

昔日那个惊艳万古手可摘星的人,立于绰绰繁花之中,可他的骄狂与纵情,那双爱笑的眼睛,如今都被长长久久地留在了不可追溯的过往。

云极只能隔着无法跨越的洪流,远远地在彼岸与他相望。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他才收回了目光,轻轻挥一挥衣袍,将幻梦重新藏入了自己的袖中。

幻梦散去,四壁空空。云极对着冷清破败的房屋愣了愣神,自嘲地低笑出声来。他永远都流不出半滴眼泪,他本就不该…拥有生灵才能拥有的感情。

要收起来的东西全部被存放好了以后,他径自去了妖主的府邸。

鳞泽依然一如既往懒洋洋地倚靠在他的宝座上,见云极突然到访,饶有兴趣的坐直了身子。

“真是稀客。大人平日不是一向躲我都来不及,今日怎么会有空来找我?”

云极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来跟主上通秉一声,属下要把花道戍带回妖界。”

鳞泽的竖瞳倏然一暗:“你说什么?你要将那个小修士带回妖界?”

他发出不屑地嘶嘶冷笑:“我竟不知,妖界什么时候有让人族踏足的道理。云极,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云极与他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这才勉强说一句通秉,却不是当真来与鳞泽商议的。

见鳞泽想要拒绝,他的态度十分强硬,寸步不让道:“他现在已经被仙门与魔道的人盯上了。属下若不将带他回来看着,那才是大麻烦。”

不提颜怀舟与钟凌也罢,一提鳞泽更为光火:“我还没找你与赤尾算账,你倒还好意思跟我谈及此事?不是说绝不会有任何纰漏,为什么他们两人现在还是好端端地呆在一起,并无丝毫决裂的迹象?”

然而不管他怎么逼问,云极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属下不知。”

鳞泽不免一阵气结,可云极要是铁了心与他作对,纵使他不肯答应也是无用。

其实对于云极带谁回来,鳞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个道行微末的小修士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况且把花道戍放在眼皮底下,总比云极一天到晚心神不宁往外跑要强上许多。

他还等着云极尽快恢复幻术之能,才好继续为他卖命,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松口,总得要刺他一刺:“怎么,大人现在对你的小道侣这般不放心,就连一天都离不得了么?”

云极不语。

鳞泽又嘲讽道:“你把花道戍带来妖界,他自然要与你同住在一起。你口口声声说那间破院子是第一代妖主居住过的旧址,这会儿怎么又肯让他进去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云极,期待他古井无波的面容出现裂缝:“现在大人的表现,真是让我不得不怀疑,你所谓的用情至深,究竟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

可是激将法今日完全失去效用,任凭他说什么,云极都没有半分回应。到了最后,鳞泽自己也觉得无甚乐趣,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