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沉默了。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个人。墨家内部的危机,以及他肩负的使命,都太过重大,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魏庸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道:“小哥不必担心,老夫对墨家并无恶意。事实上,老夫对墨家‘兼爱非攻’的理念,以及其精湛的机关之术,一向是十分敬佩的。只是……唉,时移世易,如今这天下,早已不是墨家可以纵横捭阖的时代了。”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实不相瞒,老夫今日在此偶遇小哥,并非完全是巧合。老夫近来听闻一些风声,秦国似乎正在暗中对付墨家,手段……颇为酷烈。小哥你形单影只,又身怀墨家信物,若不小心,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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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风闻言,心中更是警惕。此人竟然知道秦国在对付墨家?他究竟知道多少?
“公子此言何意?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历之人,与墨家并无瓜葛。”季风矢口否认。
魏庸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哥不必如此戒备。老夫若想对你不利,方才在酒楼之外,便有的是机会。老夫今日邀你一叙,只是想……提醒小哥几句,也算是……还当年墨家朋友的一点人情吧。”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季风,缓缓说道:“据老夫所知,秦国对墨家的图谋,远非外界想象的那么简单。他们不仅仅是要剿灭墨家的有生力量,更重要的是……他们想要得到墨家最核心的机关技术,以及……那些隐藏在墨家内部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季风的瞳孔猛地一缩!
“秦国招揽和利用墨家人才,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魏庸继续说道,“他们以高官厚禄为诱饵,分化瓦解墨家内部。对于那些不肯归顺的,便以雷霆手段清除。更有甚者,他们还在墨家内部安插了眼线,挑拨离间,制造混乱……”
“眼线?蛀虫?”季风下意识地想起了巨子的遗言,不由得地说出了声。
魏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了点头:“看来小哥也知道一些内情。不错,正是‘蛀虫’!这些蛀虫,有些是利欲熏心之辈,有些则是被秦国抓住了把柄,身不由己。他们潜伏在墨家内部,传递情报,甚至……暗中破坏墨家的行动。”
季风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他一直以为,墨家最大的敌人是外部的强权,却没想到,内部的腐化,竟然也如此触目惊心!
“那……那影月师……影月,她……”季风忍不住问道,声音有些干涩。
魏庸闻言,深深地看了季风一眼,叹了口气:“影月……那个天赋异禀的女子,的确是个可惜的人物。据老夫所知,她当初叛逃墨家,固然有其个人原因,但也与秦国在背后推波助澜脱不了干系。秦国看中了她的才华,也抓住了她的某些弱点……唉,具体内情,老夫也不甚了了。只是听说,她如今在秦国身居高位,似乎……还在负责一项极为重要的秘密计划,与墨家失传的某些禁忌机关有关。”
禁忌机关!季风想起了竹简上那些诡异的攻伐器械图。难道……影月的目标,便是那些东西?
“公子可知,秦国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墨家?仅仅是为了那些机关技术吗?”季风追问道。
魏庸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有些凝重:“机关技术,固然是秦国垂涎之物。但更重要的,恐怕还是墨家所代表的那种……独立不羁、不受王权约束的精神。墨家‘兼爱非攻’,挑战等级秩序;‘尚贤尚同’,威胁世袭特权。这种思想,对于一心想要建立大一统中央集权帝国的秦王来说,无疑是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墨家组织严密,弟子遍布天下,又掌握着足以威胁城池的强大技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季风默然。魏庸的话,如同一把利剑,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
“小哥,老夫言尽于此。”魏庸端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大梁城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秦国的密探,遍布各个角落。你若想在此地有所作为,或是寻找旧部,务必万分小心。记住,有时候,最危险的敌人,往往就隐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说罢,魏庸站起身,对着季风微微一揖:“今日与小哥一见如故,改日若有机会,再与小哥把酒言欢。告辞。”
他带着两名护卫,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酒楼的人群之中。
季风独自坐在角落,心中久久无法平静。魏庸的出现,以及他透露的这些信息,让他对当前的局势,以及墨家面临的危机,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秦国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阴险和毒辣。而墨家内部的“蛀虫”,更是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
他紧了紧怀中的玉佩和竹简,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有多少凶险,他都必须走下去!
与此同时,在城中一处僻静的民宅内,素心正在为一名妇人诊治。
这名妇人,是客栈老板的远房亲戚,数日前染上了一种怪病,浑身起红疹,高烧不退,咳嗽不止,城中的几位郎中都束手无策。客栈老板听闻素心懂些医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请她前来诊治。
素心仔细地为妇人切了脉,又查看了她的舌苔和身上的红疹,秀眉渐渐蹙了起来。
“姑娘,我这婆娘……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还有救吗?”一旁的老汉焦急地问道,眼中充满了期盼。
素心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老丈,大娘得的这种病,并非寻常风寒。依我看,倒像是……一种疫病。”
“疫病?!”老汉闻言,脸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这左近,并未听说有疫病流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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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摇了摇头:“大娘的脉象虚浮而急促,舌苔厚腻发黄,身上的红疹也非同寻常,初起时细小如米粒,而后迅速蔓延,融合成片,且伴有剧烈瘙痒和灼痛感。这些症状,与古籍中记载的一种名为‘丹痧疫’的疫病颇为相似。此疫传染性极强,若不及时控制,恐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其中的凶险,已不言而喻。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老汉急得团团转。
素心沉吟道:“老丈莫慌。此疫虽然凶险,但并非无药可救。只是……所需的几味药材颇为稀有,寻常药铺恐怕难以寻觅。而且,为防疫情扩散,须得将大娘隔离开来,她接触过的衣物用具,也须用烈火焚烧或沸水煮烫。”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药箱中取出纸笔,写下了一个药方,递给老汉:“老丈,你且按此药方,速去城中各大药铺寻药。记住,其中一味‘紫雪茸’,至关重要,万万不可缺少。另外,这几日,尽量莫要让外人接近此屋,以免……”
就在此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老汉警惕地问道。
“里正奉命巡查户籍,开门!”一个粗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老汉和素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秦国对户籍管理极为严格,里正(相当于后世的保甲长)时常会带人上门盘查,稍有可疑,便可能招来祸端。
老汉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打开了屋门。
只见门外站着三名身着秦吏服饰的男子,为首一人,正是这片区域的里正,贼眉鼠眼,一脸横肉。他身后跟着两名手持水火棍的差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屋内。
“老张头,你家这几日可有外人来过?”里正开门见山地问道,眼神却在素心身上滴溜溜地打转。
“回……回里正大人,没……没有外人。”老汉慌忙答道。
“哦?那这位小娘子是……”里正的目光停留在素心身上,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审视。
素心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上前一步,盈盈一拜:“民女乃是一名游方医者,听闻张大娘身染重疾,特来为其诊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