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把最后一张芝麻饼摆上竹架时,晨光刚漫过阳谷县的城墙。竹架上的炊饼冒着白汽,混着芝麻的焦香飘出老远,引得早起的孩童围着摊位打转,手里攥着皱巴巴的铜板,踮脚望着最上层那排撒满桂花的——那是她新创的口味,用武松托人捎来的江南桂花糖腌的馅,甜得清润,半点不腻。
“潘娘子,来两块桂花炊饼!”张屠户扛着半扇猪肉经过,嗓门震得竹架都发颤,“昨儿给我那口子带了,她嚼着说比蜜饯还香,非让再买十块当嫁妆!”
潘金莲笑着递过油纸包,指尖触到他粗糙的掌心,突然想起三日前的事。那天西门庆带着恶奴砸摊,张屠户第一个抄起杀猪刀冲过来,吼得比谁都凶:“敢动俺们阳谷县的招牌摊,先问问这刀答不答应!”后来才知道,他前阵子被西门庆强买了半扇猪没给钱,心里本就憋着气。
“嫂子,俺哥呢?”清脆的童声打断思绪,是王婆的小孙孙,手里举着支糖葫芦,“俺爷让俺来拿预订的咸口饼,说要配着您腌的酸黄瓜吃。”
潘金莲往他兜里塞了块小糖:“你哥在灶房呢,正跟面团较劲呢。”
果然,灶房里正传来“砰砰”的捶打声。武大郎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汗珠滚成串,手里的面团被捶得韧劲十足。他总说自己手笨,揉不好精细的面,偏潘金莲新研发的“千层油酥饼”最讲究起酥,他便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案板都捶出个浅坑。
“歇会儿吧,满头汗的。”潘金莲递过浸透凉水的布巾,“刚张屠户说要十块嫁妆饼,你这千层的能做不?”
武大郎接过布巾往脸上一抹,水珠顺着下巴滴在面案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能、能做。就是这酥层总起不好,你看——”他掀开盖布,露出刚烤坏的饼,边缘焦黑,层次糊成一团,“又烤过了。”
“急什么。”潘金莲拿起饼掰了掰,里面的油酥还是香的,“咱改改做法,把炭火调小,烤到微黄就拿出来,配你腌的韭菜花吃,照样抢手。”她踮脚往他后颈贴了贴,果然烫得像火炭,“说了让你别较劲,偏不听。”
武大郎的脖子腾地红了,抓过粗布褂子往身上套,扣子扣错了位都没察觉:“俺想让你也尝尝好的……你总说江南的点心精细,俺也能做。”
潘金莲心里一暖。她不过前几日随口提了句小时候外婆做的千层糕,他竟记到现在。正想说些什么,外面突然一阵喧哗,王婆的大嗓门穿透人群:“西门庆那厮又带人造反了!这次还带了官差!”
灶房的门“哐当”被撞开,张屠户提着杀猪刀冲进来,刀上还挂着猪毛:“潘娘子,快躲躲!那狗官不知给县太爷塞了什么好处,说你这摊‘妖言惑众’,要拿人呢!”
武大郎猛地把潘金莲往灶台后推,自己抓起擀面杖,脊背挺得笔直:“俺在这儿,谁也别想动俺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