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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握着那片冰冷的陶片,感受着它锋利的边缘几乎要嵌入自己的皮肉。他猛地想起了渭水破庙里,这只猫咬伤他手指时的痛苦,以及它眼中同样的绝望。他想起了它额间那永不褪色的银灰色印记——那仿佛也承载着某种沉重到无法言说的过往和承诺。
他明白了。
这只神秘的猫,在用这片破碎的陶片告诉他:诺言,尤其是那些关乎血脉、关乎伦常、关乎自身信念根基的沉重诺言,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它塑造了你,支撑了你,但当现实将你逼到绝境,迫使你违背它时,它就会变成最锋利的凶器,将你的灵魂割得鲜血淋漓,让你永堕痛苦的无间地狱。
这痛苦,无法逃避。
这血债,必须背负。
这选择,注定要付出撕裂灵魂的代价。
司通放下陶片后,没有再看李世民一眼,轻盈地转身,几个跳跃,便消失在殿柱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片冰冷的陶片,静静地躺在李世民滚烫的掌心,如同一个无声的、残酷的审判。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象征意味的一幕所震撼。长孙无忌等人看着秦王死死攥着那片陶片,指缝间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是被边缘划破),看着他脸上的痛苦挣扎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剧烈、更加深沉,但在这极致的痛苦深处,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打破、被重塑。
许久,李世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眶赤红,布满了血丝,眼神却不再仅仅是痛苦和迷茫。那里面多了一种认命般的决绝,一种背负千古骂名的悲怆,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他摊开手掌,让那片染着他一丝血迹的陶片暴露在众人眼前,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
“传令……”
“召集府兵,甲胄齐备,兵器磨利。”
“明日……玄武门!”
“玄武门”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中,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宣告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血雨腥风时代的开启。
六月初四,黎明之前。长安城笼罩在一种不祥的死寂之中。
司通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在秦王府连绵的屋脊上无声地疾行。它的速度极快,灰白的身影在朦胧的晨霭中几乎难以捕捉,只有那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它避开了所有巡夜的卫兵和更夫,如同最老练的刺客,目标直指——玄武门。
它轻盈地跃上玄武门附近一座高大宫殿的屋脊,伏低身体,将自己完美地隐藏在屋脊的脊兽阴影之后。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俯瞰整个玄武门广场以及连接内廷与外朝的漫长宫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但夜色依旧浓重。空气冰冷而沉重,仿佛凝固的血液。
突然,一阵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闷雷般从宫道深处传来,打破了死寂。那是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仪仗!他们按照惯例,要在早朝之前入宫面圣。李建成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太子常服,神色平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得意满,他正想着昆明池饯行时的安排。李元吉紧随其后,眼神阴鸷,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他们的队伍即将穿过玄武门那幽深的门洞时!
异变陡生!
“动手!”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是李世民的声音!充满了决绝的杀意!
刹那间,玄武门两侧的阴影里,伏兵尽出!尉迟恭、侯君集、张公谨等秦王府骁将身先士卒,率领着早已埋伏好的、如同出闸猛虎般的玄甲精兵,如潮水般涌向太子和齐王的队伍!
“有埋伏!”
“保护太子!保护齐王!”
惊呼声、怒吼声、拔刀声瞬间响成一片!太子府的卫士和齐王府的护卫仓促应战,但面对蓄谋已久、战力彪悍的玄甲军,瞬间就被冲散了阵型!场面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李建成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李世民的意图!他惊恐万状,猛地拨转马头,想要逃离这修罗场!“世民!你敢……!”他的嘶吼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度的恐惧。
然而,晚了!
一支力道千钧的羽箭,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李建成的后心!血花迸溅!李建成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充满了惊愕、怨毒和绝望,从马背上颓然栽倒!
“大哥——!”李元吉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他亲眼目睹了兄长的惨死!巨大的恐惧和暴怒瞬间吞噬了他!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挥舞着佩刀,疯狂地砍杀着靠近的玄甲军士兵,同时策马试图冲向宫门深处,想要寻求父皇的庇护。“李世民!你弑兄谋逆!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混乱中,李元吉的战马被流矢射中,将他掀翻在地。他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不远处的临湖殿,那是距离最近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李世民早已策马冲入战团,他手持长弓,眼神冰冷如铁,脸上再无半分犹豫和痛苦,只剩下纯粹的、令人胆寒的杀意。他看到了落马的李元吉,看到了他正试图逃向临湖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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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吉休走!”李世民怒吼一声,策马紧追不舍!决不能让元吉逃入殿中!否则后患无穷!
司通伏在屋脊上,金色的瞳孔如同最冰冷的镜头,清晰地记录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它看着李建成中箭落马,看着李元吉亡命奔逃,看着李世民紧追不舍。血腥味随着晨风飘上屋顶,浓烈得令人作呕。喊杀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丧歌。
它看到李元吉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临湖殿的侧门,李世民紧随其后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