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玄圭初现

护卫们如梦初醒,看着地上匪首还在汩汩冒血的尸体,又看看那只静静立在血泊之中、眼神冰冷的巨猫,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敬畏。他们不敢上前,只是下意识地将武器对准了司通,却又不敢有丝毫动作,气氛一时变得极其微妙。

这时,中间那辆华丽轩车的车帘,被一只微微颤抖、却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掀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苍白却难掩端庄秀美的脸庞露了出来,大约三十岁上下,梳着高髻,发间簪着简单的玉饰。她的眼神中残留着惊恐,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地上匪首的尸体,以及尸体旁那只沉默而强大的“巨猫”身上时,惊恐迅速被一种强烈的震惊和奇异的光芒所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声音中的颤抖,对着车外的护卫头领,也像是对着那只神秘的猫,用清晰而带着赵国贵族特有口音的雅言说道:

“不得无礼!是这位…这位神兽救了我们!”她的目光紧紧锁在司通身上,充满了探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仿佛在它身上看到了某种宿命的影子。“它…它额上那缕银灰…像…像坠落凡尘的星辉……”

护卫头领愣了一下,连忙挥手让手下放下武器,对着司通恭敬地行了一礼,虽然动作有些僵硬。

司通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它听懂了女子的话。“神兽”?它心中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它只是恰好路过,体内狂暴的力量需要一个宣泄口,仅此而已。它甩了甩沾满鲜血的爪子,转身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请…请等一下!”女子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恳求。她不顾礼仪,探出大半个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司通:“此去咸阳,路途凶险,可否…可否请尊驾随行?华阳必以上宾之礼待之!您…您额间那抹星痕,必是上天赐福的祥瑞!”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华阳夫人,秦国王孙异人(后来的秦庄襄王)的生母,此刻正从赵国母家返回秦国,却因赵秦关系紧张而路途多舛。

司通离去的脚步顿住了。咸阳?秦国?它模糊地记得,那是东方一个强大的诸侯国,也是它计划中前往的东方核心区域之一。而且…这个名为华阳的女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贪婪,只有纯粹的感激、敬畏和一种奇异的、寻求庇护的真诚。更重要的是,跟随这样一支队伍,能更安全地穿越这片混乱的区域,也能…更近距离地观察和学习人类的语言。

它缓缓转过身,金色的瞳孔平静地回望着华阳夫人。夕阳的余晖在它染血的皮毛上流淌,额间那缕银灰色的毛发熠熠生辉。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微微地点了一下那颗硕大的头颅。

华阳夫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如同绝境中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多谢尊驾!多谢尊驾!”她连忙对护卫头领吩咐:“快!为…为这位神兽准备…准备车驾!不,它如此神骏,岂能屈居车中?将我那辆备用辎车上的货物匀开,为神兽在领头的驷马轭木上铺上最柔软的锦垫!”

护卫们面面相觑,但夫人有令,不敢不从。很快,司通便被请到了车队最前方那辆由四匹健马拉动的轩车车辕之上。一块厚实精美的锦缎坐垫铺在宽阔的轭木后方。司通轻盈地跃上,稳稳蹲坐。它高大的体型蹲踞在车头,灰白毛发在风中轻扬,额间银星闪烁,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未知的旅途,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

华阳夫人看着车头那如同守护神般的身影,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长途跋涉以来第一个真心的、带着希望的笑容。她轻声对旁边的侍女感叹:“你看它,蹲踞于车辕,稳如泰山,目蕴神光…额间那缕银灰,如同天降玄圭,暗合圣王之道…以后,便唤它‘玄圭’吧。” 玄圭,一种黑色的玉制礼器,象征祥瑞与权力。

“玄圭…”侍女低声重复,看向车头巨猫的眼神也充满了敬畏。

车队重新启程,碾过匪首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在漫天血色晚霞的映照下,向着秦国方向缓缓驶去。司通蹲坐在车头,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也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正式踏入了这纷繁复杂的战国棋局。它新的身份,就此落定——华阳夫人的护身灵宠,“玄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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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华阳夫人车队东行的日子,对司通而言,是融入与学习的开端。白日,它蹲踞在领头的车辕锦垫之上,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高大的身躯和那日浴血搏杀留下的无形威压,让车队中的仆役甚至护卫都不敢轻易靠近。它金色的瞳孔半开半阖,似在假寐,实则敏锐的感官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车队,捕捉着每一缕风中的异动,每一丝可能的危险气息。有“玄圭”镇守车头,队伍的气氛都莫名地安稳了许多,连拉车的驷马都显得格外温顺。

而到了夜晚,当篝火燃起,营地归于相对的宁静,便是司通最活跃的时刻。

它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开巡夜的护卫,潜伏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它的目标,是那些围坐在篝火旁、高谈阔论的士人门客。华阳夫人身份尊贵,随行的除了护卫仆役,还有几位来自赵国和秦地的游士、谋臣。他们常在夜间聚在一起,或议论列国纷争,或探讨诸子学说,或只是饮酒闲谈。

“…秦王(指秦昭襄王)用范雎‘远交近攻’之策,破魏拔韩,其势如虎啊!然则长平坑杀赵卒四十万,杀孽太重,恐损国运…”

“哼,兵者诡道也!白起用兵如神,赵国自不量力,合该有此一败!要我说,当乘胜追击,直捣邯郸!”

“非也非也!治国岂能只恃武力?当效法先王,行仁政,息兵戈…”

“仁政?笑话!当今之世,乃大争之世!唯有力强者胜!商君之法,耕战为本,方是强国正道!”

这些话语,夹杂着雅言的规范腔调和各自故土的方言口音,如同清泉般流入司通的耳中。它蜷缩在黑暗里,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幽幽闪烁,如同两颗永不疲倦的星辰。大脑高速运转,每一个音节、词语、句式都被反复咀嚼、拆解、重组。它结合白天的观察——人们说话时的表情、手势、争论的焦点——去理解那些抽象的概念:“远交近攻”、“仁政”、“耕战”…甚至能从语气中分辨出说话者的立场、情绪和潜藏的意图。

理解在飞速加深。它听懂了他们对秦国强盛的敬畏与忧虑,对长平之战的残酷争论,对治国理念的分歧。语言的语法结构、常用词汇、表达习惯,逐渐在它意识中构建起清晰的脉络。它感觉自己仿佛正在穿透一层厚厚的冰层,冰层下那个名为“人类思想”的世界正变得越来越清晰可见。然而,每当它尝试调动喉部肌肉,想要模仿着说出哪怕一个简单的音节时,喉咙里发出的依旧是那令人沮丧的嘶哑气音,如同破旧风箱的呜咽。冰层可以看透,却依旧无法打破。

除了语言,司通的目光也从未离开过人类那些“有形”的智慧结晶——那些推动车队前行的工具。

辎重独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吱呀作响,每一次深陷泥坑都需要数名仆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推出,绳索深深勒进他们的肩膀。渡河更是车队最大的噩梦。面对宽阔湍急的河流,他们只能寻找水浅的滩涂涉水而过,车轮陷入淤泥,马匹惊恐嘶鸣,效率低下且危险重重。

这一日,车队抵达了黄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汾水。时值初夏,上游降雨,河水暴涨,原本平缓的渡口变得浊浪翻涌,水流湍急。河滩上淤泥深厚,几辆辎重车刚下去不久,车轮就深深陷入泥中,任凭役夫如何鞭打马匹、推搡车轮,都纹丝不动,反而越陷越深。护卫们尝试用绳索拖拽,但力量分散,效果甚微。整个车队被困在河滩上,进退维谷。华阳夫人坐在轩车中,听着外面役夫的号子声、马匹的嘶鸣声、车轮的挣扎声,秀眉紧蹙。

司通蹲在岸边一块干燥的大石上,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困境让它想起了尼巴鲁星上那些利用滑轮和杠杆搬运巨大能量晶体的场景。一个清晰的解决方案在它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