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的车驾前脚刚离开应天府,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宁波府,海监司衙门内。
一封来自南京的密报,通过隐秘渠道,送到了提督太监魏忠贤的手中。
书房内,烛火摇曳,将他那张白皙无须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
他小心拆开火漆,快速扫过密信。
当看到“周海被斩立决”、“赵文华革职”、“皇帝已离京东行”等字眼时,他眼角细微的皱纹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古井无波,只是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冷冽。
他将密信凑到烛火上,橘红色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迅速将其化作一小撮蜷曲的、带着余温的灰烬。一股淡淡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皇爷的刀,还是这么快,这么利……”魏忠贤低声自语,声音尖细却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冷静,“南京那帮子富豪、勋贵老爷们,这回怕是连觉都睡不踏实了,呵。”
他缓缓起身,在铺着柔软西域地毯的书房里踱步,厚实的地毯吞噬了脚步声,唯有衣料的轻微摩擦声沙沙作响。
皇帝秘密东行,目标直指宁波,这在他意料之中。
朝廷决定在南洋用兵,绝对不只是清剿海盗这么简单,那么皇爷所图那就是南洋诸国,这样下来水师耗费如同无底洞,皇爷对海贸税收的倚重,如今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而这宁波港,正是他魏忠贤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向那位深不可测的年轻帝王,证明自己这把“老刀”依旧锋利无比的最硬凭证。
“来人。”他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穿透了书房的静谧。
一名身着青色贴里、眼神灵动的小太监快步向前,躬身听令。
“传咱家的话,”魏忠贤吩咐道,“即日起,港口内外,给咱家再筛三遍!那些不长眼的、手脚不干净的、嘴巴没把门的,该敲打的往死里敲打,该清理的立刻清理!
各库房、账册,都给咱家打理得能照出人影来!警戒提到最高,所有生面孔,包括那些洋商带来的昆仑奴,都给咱家盯死了!
但有丝毫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延误者,重处!”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俞军门(俞咨皋),水师那边也把招子放亮些,皇爷肯定要去视察水师。”
“是,督主!小的明白!”小太监利落应下,转身快步离去,不敢有半分耽搁。
魏忠贤走到窗边,推开那扇价值不菲的琉璃窗,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瞬间涌入,吹动了书案上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