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一支例行巡逻、负责联络的明军小队,按照预定路线搜寻至鬼哭谷附近。尚未进入谷口,那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便已随风飘来,令所有人心头一沉。
当小队斥候小心翼翼地攀上谷侧高地,看清谷内的景象时,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忍不住面色惨白,胃里翻江倒海,有人甚至当场弯腰呕吐起来。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被传回仍在稳步推进的东路军主力大营。
“什么?!你再说一遍?!王疤瘌……他……他和他那三百人……全军覆没?!一个都没逃出来?!”中军大帐内,毛文龙接到亲兵颤抖着声音的禀报,霍然从虎皮座椅上起身,原本因酒意而微红的脸膛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跳,手中那只心爱的、镶着宝石的酒囊被他捏得“咯吱”作响,几乎要碎裂开来。王疤瘌虽有过失,桀骜难驯,但终究是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从皮岛尸山血海里一起杀出来的兄弟!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让他如何不惊?如何不怒?
“义父!让孩儿去!孩儿愿率五千铁骑,踏平那片鸟山!把埋伏的倭寇碎尸万段,用他们的狗头祭奠王疤瘌和三百弟兄的在天之灵!”孔有德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如同发怒的雄狮,猛地抽出腰间佩刀,狠狠劈在旁边的木桩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怒吼声震得整个大帐嗡嗡作响。
“对!义父!血债必须血偿!倭寇竟敢如此猖狂,虐杀我大明将士,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请义父发兵!”耿仲明也是咬牙切齿,脸上肌肉抽搐,显然愤怒到了极点。
就连一向沉稳的尚可喜,此刻也是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但他仍强压着怒火,分析道:“义父,此事绝非寻常。王疤瘌所部,虽轻敌冒进,然皆是我军百战精锐,装备精良,战力不俗。何等敌人,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将其全歼于山谷之中,竟无一人能够突围报信?此等战力,此等手段,绝非普通藩兵或武士所能为。恐怕……我们是遇到了倭人之中,极其擅长山地潜伏、诡诈作战的特殊部队了,需要请示辽国公卢军门。”
毛文龙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酒囊掼在地上,醇香的酒液溅了一地。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从那滔天的怒火中稍稍冷静下来。王疤瘌的死,不仅是一员战将的损失,更是对东路军士气的一次沉重打击,也狠狠地扇了他这个主将一个耳光。他立刻沉声道:“走!随我去见卢军门!”
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内,气氛同样凝重。闻听此讯,卢象升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放下手中的军报,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全军覆没……连放出求救信号的机会都没有……侯爷,看来我们之前的判断没错,陆奥之地,确有硬茬。这股敌人,行动如鬼魅,手段狠辣刁钻,极擅利用地形,绝非易与之辈。”
“管他是什么妖魔鬼怪!”毛文龙余怒未消,拳头砸在舆图上,发出“砰”的一声,“老子这就亲自带人去!调集所有火炮,把那片山给我从头到尾犁一遍!轰成粉末!烧成白地!看他们还怎么藏!”
卢象升抬起手,示意毛文龙稍安勿躁,他走到舆图前,指着鬼哭谷及周边的大片山区,沉声道:“侯爷息怒。悲痛与愤怒,乃兵家大忌。敌军既擅长隐匿偷袭,诡诈莫测,我军若再因怒分兵,或贸然进入复杂山地寻求决战,正中其下怀,恐遭更大损失。当此之际,更需冷静,以正合,以奇胜。”